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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什麼人嗎?」師叔也聽到了動靜,她的聲音隔著雨幕從內院傳來。
「走錯門了。」石曼生心下正煩躁,回過頭遙遙應了句,「我這就打發走。」
「嗯。」夏近秋沒再過問。
聽了以上對話,男子的氣息漸漸沉澱下來,雙目緊鎖著她,似乎再等她給自己一個解釋。
石曼生默不作聲往前跨了一步,將院門在自己身後關上,與他一同站在了門前狹長的屋檐下。有些話,還是不要叫師叔聽到為好。
男子偏了偏手,將她納入傘底,聲音淡淡響起,「你是要告訴我,你不記得我了?」
石曼生抬頭,視線與他相對,兩人之間距離只有一尺,他身上的清竹氣味越發明顯。她微微後退,撿了下措辭,終是答道,「在下確實不記得公子。」
「柳木白。」他打斷了她,眼中笑意未及眼底,一字一句地說道,「無邊落木蕭蕭下的木,白雲千載空悠悠的白。」
兩句名句,聽他緩緩道來,在這個時刻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石曼生能清楚感覺到——氣氛有些壓抑。
她清了清嗓子,「柳公子,我並不認識你。夜黑雨大,還請回吧。」
他站定的身形並未移動,雨水順著傘骨尖淅淅瀝瀝滴落下來,她偏過頭稍稍避開眼前人的目光。
「你果真忘了我。」他說。
果真、忘了。
石曼生靜默下來,面對這四個字,她不知如何作答。
凡中相思閻羅者,或左或右,必有一手手腕中心會留有紅色印記一道。
而她,左手那一縷紅色無論如何都抹之不去。她記不得是不是曾經有那麼一段徹骨相思,但她卻清楚地知道自己服下過相思閻羅。但至於是為了誰、何時服下……這些都無法知曉。她本以為過去的事,忘記的人,只要不去尋找就會被一直掩埋,卻不曾想到會有對方尋來的一日。
見過那些哭著來求相思閻羅的女子,聽過那一段段斷之難斷,心痛難忍的痴情故事,石曼生看著眼前的男子,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既然當初她能服了相思閻羅,那眼前人就是最該忘了的。還有,此人應該不是好貨。
是以……
「這位柳公子……」
「木白,柳木白。」
他似乎很執著她對自己的稱呼,不緩不急的聲音卻讓石曼生有些莫名煩躁起來。她索性避開了稱呼,「事情可能有些複雜。但總的說來,你對我而言是個陌生人。」
「陌生人?」柳木白低低重複了一遍。
石曼生沒有答話,繼續道,「現下天色不早了,柳公子還請回吧。」她有些不耐煩。
「石頭。」柳木白臉上的笑意全盤收攏,水墨般的眸子越發濃厚,一隻手抬起,修長的手指似要撫上她的面頰,石曼生一側身避了開來。
「我尋了你一年多,不是來聽這些話的。」
一年多?一年多前?石曼生腦海中努力搜索著對於那段時間的回憶,一無所獲。
「你到底是服了相思閻羅。」似嘆息又似埋怨,他的聲音如這突來的雨幕般,重重打在她的心間。相思閻羅,一語道破。
兩人之間陷入詭異的安靜,石曼生背在身後按著遠門的手指微微用力,又悄悄放開,「既然柳公子也知道相思閻羅……」
「木白,柳木白。」他再次打斷她,語氣很淡。
石曼生揚了揚嘴角,不置可否,繼續說道,「過往之事在下實在是想不起來了,現在你我萍水相逢,何必……」
「石曼生!」
被人這麼叫大名也是許久沒有的事了,自從師父離開就沒人這麼連名帶姓的叫過她,石曼生一時被震懾住了。
「我既能尋來,就沒打算與你萍水相逢。」他的聲音有些乾澀,執傘柄的手用勁得已經微微發青。怒意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定住了本就思緒混亂的石曼生。
相思閻羅只忘最最相思之人。
他看著她,清澈的眸子滿是她看不懂的情緒。那一刻,石曼生只覺得渾身都不舒服,連說話都結巴了,「那、那你要如何?」
「可有方法想起?」
「沒有。」石曼生拘謹地站在那處,餘光看到他的眸色漸漸變暗,與雨夜幾乎融為一體。
許久,她聽到他嘆了口氣,渾身氣勢仿佛立時收斂了起來。而後似是決定了什麼一般,往她方向走了一步,兩人近在咫尺。
看著她有些故作鎮定的面龐,柳木白微微一笑,清雅如月。
「沒辦法,只好再來一次了。」
再來一次?什麼什麼再來一次?
未及石曼生回神,他伸手幫她推開了院門,「回去吧,夜寒雨重,切莫著涼。在下改日再來拜訪,告辭了。」
思緒混亂的她,愣愣地扶著院門,看著眼前人執傘離開了屋檐。不遠處,一輛馬車正停在大樹下,他邁步走了過去。
兩人之間隔著重重雨幕,畫面有些恍惚起來。忽然,柳木白轉回了身子,揚起雨傘隔著薄薄的雨幕靜靜看著她,淡淡一笑,「我走了。」
點塵不驚,公子如玉,翩翩清然,恍若東風。
那一刻,石曼生心似漏了一拍,突然有點兒明白為何當初的自己會喜歡上他了。
——莫名其妙!
她見鬼一般狠狠關上了門,沖回了院子,仿若隔開了什麼洪水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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