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頁
他說了很多次,可她似乎從來沒說過原諒。
而如今,卻可能是他對自己說的最後一聲對不起了……
「不怪你了。」
她想對他笑著說,可淚水卻根本不受控制。
聽到她的話,柳木白的眼中似閃過什麼,但很快就暗了下去——已經來不及了。
視線模糊一片,石曼生看不清他的神情,入眼的只有大片大片的腥紅顏色,刺目錐心。
擦不乾淨呢……怎麼能擦不乾淨呢?
怎麼有這麼多血……胡亂擦著,卻越擦越多。
顫著指尖,她的手已辨不出顏色,再也擦不下去了。
「馬上就不疼了……」
握住他修長的手,她側躺了下來,緊緊貼住柳木白被雨水洗刷得冰冷一片的身軀。
閉上雙眼,石曼生將腦袋深深埋入他的肩頭,那裡還隱隱殘留著最後一絲青竹香氣。
淚水漸漸乾涸,她聽到身旁人再也沒了動靜,本來就時斷時續的呼吸戛然而止,像是被掐斷了的燭火,驟然暗去。
天地都靜了起來,石曼生的耳中嗡鳴一片,聽不見雨聲,聽不見風吹……
到此為止了。她想。卻沒有一絲解脫的快感。心尖仿若被削去了一片,抽著氣地疼著。
她不敢抬頭去看,一絲一毫都不敢看。
她想記住他最好的樣子,可是……她似乎已經很久沒看到他最好看的樣子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越來越憔悴。
「柳木白,我們……沒能耗到一輩子呢。」
喃喃的聲音,帶著幾分嗔怪,幾分可惜。
「怎麼總是差了點呢?」
差了點時間,差了點身份,差了點對錯。
若是從來都未曾見過你……就好了。
如果不是我,你依舊會是京城裡最炫目的公子,依舊是萬千少女眼中最美的風光。
遇到我……你真虧了呢。木白。
緊緊抱住他的胳膊,石曼生終於哭出了聲,低低的仿佛小獸哀鳴。
顫抖的身軀蜷成一團,在鋪天蓋地的雨水中攀住浮木一般牢牢依偎在他的身旁。
柳木白……對不起。
……………………
桑曲面無表情地看完這一切,走上前重新點了石曼生的睡穴,將她從那人的身邊拖了起來,扛上肩頭。再不離開就晚了,主上要等急了。
「叮——」
身後有什麼東西掉落在了地上。
桑曲低頭看到了一枚蓮花銀簪。
想了想,他拾起了那根銀簪,隨手放在了懷裡,帶著石曼生離開了這片無人的矮屋。
「嘩啦啦……」雨下得更大了。
孤單的天地中,單薄的身影靜靜躺著,渾身的血跡被在雨水的沖刷下越來越淡,越來越淡。
那闔上的眼瞼,薄如白瓷,一點一點失了溫度。
——柳木白。無邊落木蕭蕭下的木,白雲千載空悠悠的白。
她的公子,木秀玉白,天下無雙。
☆、105.一零五
「啪——」
遠在京城的華國公夫人起夜時, 忽然失手打翻了桌上的琉璃燈, 火苗舔舐桌巾一下就著了起來。
「來人!快來人!」看著紅艷艷的火苗, 柳夫人大驚失色。
聽到動靜的幾個丫鬟趕忙前來,用一旁面盆里的水滅了火勢, 又對著幾處還未撲滅的小火苗連踏幾下, 終於絕了明火。
華國公也起了身, 半摟著驚魂未定的妻子, 小聲安撫著,「沒事兒, 不就一盞燈嗎。」
那桌巾已被燒掉了一大半,黑黑的殘渣浸了水像爛泥一樣糊在桌面。破碎的琉璃燈罩散落在地,兩個丫鬟趕忙開始整理,卻一不小心叫那尖銳的斷口傷了手指, 流出血來。
染上鮮血的五彩琉璃, 在燭光下映出了詭異顏色。
柳夫人越看越心驚,捂著胸口緊緊拽住了華國公的袖子,「老爺,我這心裡……慌得很。會不會出事了?」
「能出什麼事兒?」華國公又摟緊了下她, 「這不都滅了火嗎?今晚暫且換個屋子睡, 明天白日就能都整理好了。」
「不對……」柳夫人臉色發白, 一直捂著胸口,「真的慌。你說……該不會是……言兒……」
華國公臉色一變, 柳夫人忙呸了幾聲, 「壞的不靈, 好的靈。壞的不靈,好的靈。」她一連說了幾遍。
「他帶了不少人,沒事的。放心吧。我明日就給他去信。」華國公安撫著妻子,心裡卻也隱隱有了幾分慌意。
「老爺,夫人,隔壁屋已經理好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夫人,不早了,我們去隔壁睡吧。」
柳夫人點點頭,被華國公扶著出了屋子,臨跨那門檻,她鬼使神差地又回頭看了眼燒殘了的桌布,心底又是一緊,她拉住了華國公的袖子,「不行,我得去佛堂拜拜。我這心裡還是慌。」這是她第一次這般莫名心慌,而言兒又遠在千里之外。
華國公沉默了一會兒,沒有攔她,而是幫她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那好,我陪你一道。」
「老爺……」
華國公輕輕笑了笑,「沒事兒。夜寒露重,我們先回屋加點衣服再去。」
兩個年過半百的父母,換上整齊的衣裳,互相攙扶著,在深夜持燈去了佛堂。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