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頁
進到屋中,石曼生將柳木白放在了矮榻上,喚醒四腳蛇,解了他身上的毒障,而後靜靜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開始等待。
過了一會兒,柳木白緩緩轉醒,人回復了知覺,只是脖子那處還有些麻木疼痛。一睜眼,他看到了坐在不遠處的石曼生,心裡頓時明白——看來齊先生沒有成功救出自己。
心中不免有些遺憾,但他依舊鎮定,面上再次露出了清雅笑容。正當柳木白半撐著身子想要坐起時,卻突然發現自己的右手完全使不上勁來,或者說,右手幾乎成了擺設。
他面上閃過一絲情緒,但很快又掩了下去,換作左手支起身子。可這一換,柳木白整個人都僵了一下——他特特尋來的紫檀串珠已經不在手腕上了。
下意識,他就往袖子裡縮了縮手。
一直關注著柳木白的石曼生自然沒有錯過這個細節。
「我已經看到了。」她說,語氣很平靜,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裡已經亂成了麻,「你服了相思閻羅。」這是一句陳述,不是疑問,那道紅線已經說明了一切。
柳木白臉上笑意有一瞬間的僵滯,而後漸漸恢復,「是又如何?」他沒有否認。
石曼生望進他的雙眼,「是葉青的那顆相思閻羅嗎?」
他坐正身子,不能動彈的右手垂在身側,聲音不緊不慢,「石姑娘,不是都已經猜到了嗎。」何必再問?
想要問出的話語死死堵在喉嚨口,她看著他,呼吸有些亂。
「你……你,你忘了誰?」她的聲音隱隱透著幾分小心,有些東西在看到那抹紅線後正悄悄地死灰復燃。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可偏偏就是控制不住。那串紫檀珠串,他以前並不曾帶過,也就是說,柳木白正是這幾日服了相思閻羅,珠串就是為了遮擋紅線。
相思閻羅只忘最最相思之人,那麼,他對自己這幾日下的狠手是不是都因為忘了她?那他,是不是真的對自己……
聽她這般問話,柳木白忽然輕笑出聲,眼中帶了幾分不屑,「難不成,石姑娘以為本官服了相思閻羅,忘掉的是你?」最後一個字分明已經帶上了嘲弄的語氣——不自量力,痴人說夢。
「我不會以為,我只想知道。」她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繼續糾結在這個問題上,「你忘了誰?」
女人,有時候真是傻氣得可悲,哪怕到如此境地,她還是想為他尋一個藉口,一個可以讓自己原諒他的藉口。
石曼生在心底悄悄對自己說——就一次。這是她,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
「柳大人,你忘了誰?」她再次問道,視線緊緊鎖在他的面上,不願錯過一分一毫的變化。
被她看著,柳木白只覺左手手腕都發燙起來,無所遁形。
一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自甘墮落地喜歡過一個妖女,他就忍不住怒意橫生,「本官的私事,為何要說與你聽。」
「你忘了誰?」石曼生站起身,步步緊逼地走向他。她,需要答案。
面對她咄咄逼人的眼神,一向鎮定自若的柳大人終於有了一絲慌亂,急急道,「站住!」
石曼生自然不會停下腳步,她一直走到了柳木白身前,俯下身子,牢牢注視著他的雙眼,「你,忘了誰?」
他坐在榻上,想要後傾避開她,可是因為右手失了知覺,只能左手單手支撐,姿勢很有些怪異。石曼生站在榻邊,湊向他的面頰,兩人不過半尺之隔。他能聞道她身上帶著的血腥味,他還看到了她耳朵上掛著的四腳蛇,詭異、冰冷。
「石曼生!」柳木白終於忍不住出聲喝住了她。
她停止了逼近的動作,定定看著他,一瞬不瞬。
意識到自己失去鎮靜的柳木白立即收斂了神色,抬頭正對上她的視線,他穩住心神,緩緩說道,「石頭,這是何必呢?在下有沒有忘了你,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突然改變的稱呼,伴著他以往常用的語氣,眼中還有著寵溺,仿佛他又變成了那個溫雅清致的柳木白。石曼生的瞳孔陡然一緊,心也似被牢牢捏了起來。
無邊落木蕭蕭下,白雲千載空悠悠……她這輩子怕是再也忘不掉這兩句話了。
凝視著他的雙眼,她想要從中找到一絲一毫的慌張跡象。可是——沒有。
柳木白從容地說完了剛才那些話,就如他曾經說過的一樣。
原來,真的有人能演出真心,真的有人能假扮歡喜,真的有人能虛與委蛇到如此地步!
石曼生緊繃的面容有了一絲裂縫,唇畔輕啟,字字咬重,「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忘了、誰?」
氣氛僵持,柳木白亦是心口濁氣一片,他不喜她此時看自己的模樣,更不喜她如今的逼問氣勢。狠狠壓平嘴角,他心中陡然一動,給了答案。
「瑞安公主。你也見過。」
瑞安公主?
石曼生只見過一位公主,正是柳木白口中姑姑的女兒,那個逼問自己為何不賣藥給侯夫人的華貴女子。原來,她就是瑞安。再怎麼不問世事,石曼生也知道這個名字,瑞安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皇室三公主。
聽完這個答案,石曼生表情沒有太大起伏,仍舊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吐出了兩個字,擲地有聲,「撒謊。」你撒謊。
柳木白心尖一跳,強忍著不快,揚眉反問,「我與公主之間的事,難不成還要與你一一細說?」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