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頁
慕韶光輕聲道:「好。」
步榭笑了笑,忽然冷不防地問了他一句:「韶光,你愛我嗎?」
仿佛有另一道聲音也驟然在他的耳畔,其中滿是痛心與絕望:「究竟要怎樣做,你才能愛上我?」
這突如其來的幻聽讓慕韶光即將出口的「愛」字一下子卡住了,片刻之後才回過神來,見步榭正望著自己,連忙說:「當然愛你。」
可他的遲疑和恍惚,已經讓步榭產生了一種極度的不安。
無論是生來就高高在上的佛子,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俠客,步榭的人生都是一帆風順的,他所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甚至包括他的愛情。
不管再怎麼顛沛曲折,步榭都始終知道,他和慕韶光是相愛的。
他沒有擔心過,有朝一日慕韶光會不愛他。
所以他謙遜、溫和、從容、磊落,擁有所有美好的品質——與解君心恰恰相反。
直到這一次重逢,初見慕韶光的狂喜過去,從兩人相處的點滴中,步榭開始逐漸感到,好像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慕韶光的心裡,有了別人的影子。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並非聖人,之前的從容不過是因被偏愛的篤定,而當失去了那偏愛之後,一切怖畏憂思也就涌了上來。
他有了恨意,他恨卑鄙地冒充自己並趁虛而入的解君心,他恨給慕韶光帶來痛苦的問旻與鳶嬰,他恨陰差陽錯,讓他們相聚,又讓他們分離的命運,他也恨沒有爭過命運的自己;
而他同樣怕,怕慕韶光的病治不好,怕兩人再次分離,怕慕韶光……不愛他。
當天晚上躺在床上,步榭抬起手來,碰了碰慕韶光的腰。
慕韶光本來就因為白天那些紛繁雜亂的事情了無睡意,此時被步榭一碰,立刻便敏銳地感覺到了。
他明白步榭這是要求歡的意思。
他們兩個都是名門子弟,自幼受了良好的教育,慣來矜持守禮,再加上慕韶光要比步榭年紀小,定情之後,除了親吻和擁抱之外,兩人也一直沒有更加進一步的舉動。
直到慕韶光生病,步榭發現自己體質特殊,得到指點,可以嘗試以雙修之法來減輕慕韶光的痛苦,這才跟慕韶光提起了這件事。
他們彼此之間是兩人的第一次,做起來都是磕磕絆絆的。
步榭一向穩重,但那回竟然緊張的忘了還要雙修,慕韶光更是根本沒反應過來,直到覺得快要被步榭給折騰死了,才聽見師兄把他抱在懷裡哄著,用難得支吾和愧疚的語氣告訴他,雙修還沒開始,所以還得從頭再來一遍。
當時慕韶光真的殺了他的心都有。
不過後來……後來就逐漸熟練了,步榭甚至試著學習在床笫之間取悅他。
同窗學藝的夜色中,有時候他想要慕韶光了,又不確定慕韶光有沒有睡下,就這樣碰一碰他的腰。
慕韶光有時候會不搭理他,有時候會在被子裡踢步榭一腳,也有時候,會轉過身來,勾一勾他的手指。
但這回,他覺得有點緊張和生疏,一時沒動,只聽步榭低聲問他:「沒睡吧?」
慕韶光低低「嗯」了一聲。
步榭沒說什麼,湊上來溫柔地吻他。
他的吻很溫柔,沒有什麼攻擊性,不像是發洩慾/望,更多的是一種纏綿愛意的緩緩表達,手按在慕韶光的脊背上,輕輕拍撫著。
慕韶光感受到了熟悉的溫柔,慢慢地放鬆了一點,步榭也察覺到了他身體的柔軟,便騰出一隻手來,一顆顆解開慕韶光的衣扣。
隨著他親吻著逐漸剝開慕韶光的衣服,手指觸碰到慕韶光的肌膚,並逐漸向內深入探索時,慕韶光覺得越來越難受。
雖然有時候,床上的步榭也會比平時磨人很多,但慕韶光覺得自己應該對這種事不至於到了懼怕或者反感的程度,可此時隨著步榭的愛撫,他卻感覺到身上一陣陣的戰慄,說不盡的驚慌和惶恐涌了上來,仿佛帶著什麼十分不好的回憶。
他終於一把推開了步榭,猛然坐起身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其實慕韶光此時的力氣完全不能跟步榭抗衡,步榭還是被他推到了一邊,他溫雅的臉上還帶著一些情/欲的渴望,但當看見慕韶光慘白的臉時,臉色也不禁跟著一變。
「韶光?韶光?」
步榭起身,半跪在床榻上,將慕韶光扶住,驚問道:「你沒事吧?」
他試探著用手輕輕去撫摸慕韶光,然後一點點重新將他摟進懷裡,安慰道:「別怕,別怕,是師兄,我在這裡陪你。」
抱著慕韶光,體會著能重新把這個人攬在懷中的感覺,步榭也不禁想起了他作為飲真劍靈所看到的一幕幕。
解君心的欺騙和占有,問千朝的強迫和羞辱,他心愛的人,在他的面前,被別的男人肆意侵/犯。
步榭猶記得自己那時在劍中的心情,狂怒、嫉妒、仇恨……他想把問千朝解君心那些人全都給殺了,他想堂堂正正地站在慕韶光身邊保護他。
可他只是一柄劍,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上人受到欺凌。
步榭本來一輩子都不想再回憶這些事。
如果說解君心在慕韶光的身邊,是拼命讓自己模仿步榭的樣子,希望慕韶光察覺不出任何變化,那麼步榭現在,就是想用自己與慕韶光的相處將過往的一切都遮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