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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團光每天都會變得大上一點點,亮上一點點,好像他的病也在慢慢痊癒一樣。
但後來慕韶光就發現不對了——既然是他的視覺正在恢復,為什麼只能看見那處光,看不見其他呢?
慕韶光沒提這事,後來沒過多久,步榭就找到了能夠徹底從經脈中拔除魔氣的法子,慕韶光的病也真的有了起色。
等到可以行動了之後,慕韶光悄悄找過,在正對著自己窗子的那棵樹上,發現了一塊被繩子懸掛著的明心石,這才恍然大悟。
傳說當年佛子有感天地靈氣,誕生於極北高寒無人的山峰之巔,生下來便是成年之體,無欲無識。
他睜開雙目時,天地間靈光匯聚,點心燈,開慧眼,生明淨,佛子方有神識。
山巔之上的寒冰或有受靈光恩澤而凝化成石,便短暫為永恆,無需雙目,以人心即可觀。
這就是明心石的由來,它也是世間唯一一樣瞎子可以看見的東西,十分珍貴。
只是這種石頭都藏在極寒之地的冰縫當中,難以分辨,極不易得,而且數量也不多,這麼多年也被人尋的不剩什麼了。
步榭竟然想到了用它來讓慕韶光心情好上一點,不知道找了多久,當真也給弄了來。
當時慕韶光摸著那塊石頭,有些感動,又有些想笑,在石頭上畫了兩筆,便還是放在原來的位置,離開了。
第二天他再去看,明心石果然已經不見了。
這件事成了他和步榭之間一個心照不宣的小小默契,那段時間兩人的心情都很好,覺得這件事熬過去了,以後肯定都是好日子。
——慕韶光沒想到有朝一日他還能再看見明心石。
在解君心這裡,在一個猝不及防的時刻,在歷經了酸楚與離別的如今。
他忍不住將那塊晶瑩透亮如同寒冰一般的小石頭取下來,拿在手中端詳。
石頭到了慕韶光的手上時又愈加亮了亮,上面隱現出一隻金色的小豬輪廓,寥寥幾筆,栩栩如生,正是慕韶光當年畫的。
慕韶光不禁微微笑了起來。
解君心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慕韶光側對著他,脖頸修長,肩背單薄,長發從肩上滑落,身姿如同一道工巧的剪影,明心石上的輝光籠在他的身上,如煙似霧,唇畔含笑,給俊美而清冷的眉目增添了幾分家常閒話一般的溫柔。
風姿絕世,一如當年。
解君心怔怔地看著他,一時連呼吸都忘記了。
他覺得,似乎只有在慕韶光的跟前,他才能發現自己的胸膛里是生了那顆心臟的,現在他的心正跳的又快、又急、又重,動容又慌亂,憐惜又痴迷。
他陪伴過這個人脆弱無助的歲月,也看到過他冷情堅韌的模樣,他那樣憐惜和想要呵護著慕韶光,又如此的依戀和離不開慕韶光。
解君心心裡反覆地想著,無論用什麼手段,他都要把慕韶光留住,他要這個人,他愛這個人,他想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擁有這個人。
他迷戀慕韶光的笑,希望對方永遠幸福快樂,可他又不想看到慕韶光為別人而笑。
慕韶光轉過頭來,面龐隨著這個動作,也被手中的螢光映的熠熠生輝。
慕韶光含笑道:「你回來了。」
解君心滿心都是瘋狂的念頭,可他怕嚇到慕韶光,終究將一些暗涌都化作柔柔一笑。
「嗯,回來了。」
解君心走到慕韶光身邊,從他手裡拿起那塊小石頭,低聲說道:「你還認得它啊。」
慕韶光道:「我認得,沒想到你留到了現在。」
解君心道:「痛苦的時候,看一看這些東西,就覺得什麼都熬得過去了。」
慕韶光仰著頭看了他片刻,衝著解君心伸出一隻手。
解君心怔了怔才明白過來,有點拘謹地將他的手放在了慕韶光的手上,然後被慕韶光握住。
「以後有我。」慕韶光說,「辛苦的事我陪你。」
解君心怔怔地看著他,失聲道:「你……」
看著他此刻受寵若驚到甚至有點不敢置信的表情,慕韶光不禁又一次想起了他假作受傷時,解君心那又痛又急的樣子。
他覺得自己好像越來越沒有辦法對這個人諸多猜忌,百般懷疑了。
慕韶光思索著,誠懇地說道:「其實我一直想和你說,我應該跟你道歉的。我對你的態度這樣生疏,是不是讓你傷心了?」
解君心道:「沒有,真的沒有,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慕韶光說:「可能是因為我的記憶混亂太久了,很多事情雖然想了起來,但總是覺得隔著一層,所以沒辦法完完全全像以前一樣待你。不過我會努力的,我覺得現在已經在慢慢好起來了。」
這些話,慕韶光自己說著也不太熟練,說完之後想了想,試圖證明自己的誠意:「比如,我看今天的你,就比昨天更……」
慕韶光不知道怎麼形容,斟酌著說:「更可愛一點?」
解君心將慕韶光的每句話都奉為金科玉律,往往一回聽完之後,夜深人靜還要自己回味個三四遍,這回他一口氣嘗到的甜頭太多了,有點不知所措。
他下意識地說道:「我,我可愛嗎?」
慕韶光很少誇人,心裡正琢磨用這個詞合適不合適,解君心這麼一問,就也把他給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