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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種種,若說不是為他苦心籌謀,處處打算,只怕連傻子都不相信!」
殷詔夜越說躁意越甚,感覺自己好像快要燒著了,不禁更添怒火:「今天我大意被你算計,你要殺要剮儘管動手,我絕不皺眉半分,少用這種……這種卑鄙無恥的陰損手段!」
他與慕韶光掰扯這些事,一方面是覺得慕韶光這樣偏向程欞,自己心裡確實意難平,另一方面則想以此抵禦越來越強烈的情潮,可惜無濟於事。
殷詔夜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嗓子幾乎都啞的說不出話來了。
上一世,這樣的經歷,他也有過。
這方面的自制力對龍族來說原本就算是族系弱點,拜他那好父皇所賜,當時七情陣化出諸般世間極致色相,又有迷香淫/樂引發體內龍血躁動,也是幾乎把殷詔夜逼至絕境,可是他最後忍住了。
不光是強大的意志力告訴自己,一定要全神貫注對抗雷劫,熬過這一關,更是因為殷詔夜雖然不是什麼忠貞純潔之人,但秉性高傲,不容折辱,也絕不肯在這種情況下與那些低賤之人苟合。
他不能忍受自己的渴求掌握在別人的手裡。
可是這一回,他卻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似乎遇上了要命的克星。
——不是天劫,也不是七情陣,而是慕韶光。
這具軀體近在咫尺,平淡的眉眼,素白的衣裳,似笑非笑的可恨神情,漫不經心又略帶嘲諷的語氣……
原本應該讓他根本不屑一顧,但放在這個人身上,卻有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致命的吸引力。
殷詔夜不禁想,真想把外面這層皮囊剝下來,好好看一看內里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他想要知道,為什麼這一世,他的生命中會多出這麼一個人來?
這時,慕韶光低低笑了一聲,說道:「我殺你剮你做什麼?不是已經說了,我只想要你哭上一哭。」
殷詔夜:「你——」
「殷師兄是龍皇與鮫人公主之子,聽說也繼承了公主的血脈,落淚成珠,一滴淚可值千金,見到的人便能心愿得償……」
殷詔夜目光中閃過一絲譏諷之色。
確實有這樣的傳言,但那都是無知凡人編造出來的神話了。
他們眼中的「神仙」呼風喚雨,無所不能,輕輕一抬手,就可以實現他們所有的妄念,殊不知在命運的洪流里,誰都是苦苦掙扎,不堪一擊。
殷詔夜嘲道:「你信這種東西?」
「現在有所求的人是你呀。」
慕韶光微微俯身,隔著胸膛在殷詔夜的心口敲了兩下,悠閒道:「所以做個交易如何?只要你給我一滴淚,我便幫你解決目前的困境,無論你想毀陣渡劫,還是一度春宵,都可以做到。」
殷詔夜的額頭上滿是冷汗。
他這是明晃晃的脅迫和趁人之危。
但他瞧起來又那麼好看,眉眼帶笑,黑髮如墨,自有一股從容帷幄,風流自得之態,仿若高天月,風中雪,孤冷、高貴、遙遠。
這種可望而不可及的縹緲感反倒更加重了侵犯的渴望,若有似無的誘惑被放大成急不可耐的粗暴念頭,偏生對面的人竟好像還一無所知。
他感到慕韶光那冷漠又挑釁的笑意好像是一片滲入心臟中的羽毛,隨著血液拂過周身,讓人又是暴躁又是急迫,只想搗爛他、撕碎他、占有他!
這就是欲/望,但只是七分欲,又多了三分情,一切就變得要命起來。
殷詔夜衝口而出:「給你一滴眼淚,你就解決我的欲/望……一言為定?」
他終於在慕韶光臉上看到了一閃而過的詫異之色,原來他也有意外的事情,這讓殷詔夜的心裡產生了一點詭異的滿足。
慕韶光沒有想到殷詔夜答應的那樣痛快,於是說道:「自當踐諾。」
「好!」
沉默片刻,殷詔夜忽然大笑起來,竟猛然翻身而起,欺進慕韶光的身邊,一把扼住了他的手腕,將慕韶光拽近自己,道:「給你!」
方才因為回靈咒的反噬作用,殷詔夜全身麻痹,幾乎不能動彈,但眼下憑著一股不知從何而生的意氣,竟讓他生生沖開了血脈中的阻滯,恢復了行動能力。
慕韶光只感到殷詔夜的手心滾燙,幾乎如同烙鐵一樣,燒灼著自己手腕上的皮膚,緊接著,殷詔夜把慕韶光的手按在了他的眼角處。
他眼瞼微闔,一滴毫無溫度的冰冷淚珠落下,轉眼變成了明珠,掉進慕韶光的掌心裡。
來到魔域之後的第一滴眼淚,終於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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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雨條菸葉
慕韶光將手掌一合, 只覺得掌心沁涼,如同結了一層冰霜。
目標越是達成,他反倒愈加不會大意, 面上不露喜色, 廣袖輕拂,先將淚水收入玉瓶之中, 又問殷詔夜道:「你想要我怎麼幫你?」
殷詔夜凝視著慕韶光的臉。
他覺得他真是瘋了。
「鮫人一滴淚, 散作滿地星」,淚水能化明珠, 是因為其中蘊含著鮫人的血肉與神識,自己居然就這樣給出去了, 誰知道這唐郁虛虛實實, 行為詭譎,到底要用來做什麼?
但接下來……接下來就可以……
殷詔夜的理智與/欲望在兩端拼命拉扯,崩成一根隨時都要斷開的弦,此時的肌膚接觸更加催化了心中的掙扎, 讓人在痛苦與歡愉之間徘徊, 進退都是維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