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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魔修便是惡人,誰說為魔便要作惡?」
心頭劇顫。
有人震驚,有人深思,還有人滿目熱切,如夢初醒。
塗垚怒道:「你這是詭辯!我只不過是在其位謀其事罷了!」
周圍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越來越多,慕韶光的目光緩緩自周圍一圈人面上掃過,隔了片刻,猛地厲聲說道:「普天之下,億萬生靈都是肉體凡胎,他們在世間掙扎勞作,勤懇度日,從無過錯,憑什麼僅僅因為不是修士,不夠強,便要飽受欺壓!」
「甚至整個魔域當中,亦是弱者飽受欺凌,強者翻覆生死,無情無善,以何浮天載地?眼中不容蒼生,又以何縱橫九霄?」
他揚手一甩,將提著的酒壺砸在了塗淼腳下。
「啪!」
清脆的碎響中,酒水四濺,隨之伴隨而起的,是一聲清越的劍鳴。
慕韶光將劍柄握於手中,翻掌下壓,劍鋒釘入地面,鋪天蓋地的威勢順著地面裂開的縫隙四下逼壓而出。
他的身上依然帶著酒意,是酒的狂放,是酒的瀟灑,是酒給人的如夢如幻,如痴如醉,可劍又在他的掌中,光耀傾城,攝人肝膽,帶著淵渟岳峙,深不可測的悍勇。
四野的風遽然變得森寒。
慕韶光冷笑道:「這些事,我看著不順眼,不痛快!是以今日有意求解,誰能答我?」
塗垚冷聲喝道:「我能!」
從慕韶光說出之前那番話開始,他就知道,今日無論要承擔多少麻煩的後果,眼前這個人都必須當場除掉。
他觸碰的太多了,已經遠遠過界。
塗垚在說話的同時,身形已經如同捕獵鷹隼般地躍起,朝著慕韶光直逼而至。
劍光當空斬下,同時,周圍的護山幻陣啟動,恍然間,慕韶光好似看見無數隻厲鬼血口大張,撲上前來。
而隨著寸寸逼近,這些厲鬼的面容似乎也變了,變成了一個個的他。
不同時期的他。
零散畫面光移影動,時光如流飛速變幻。
他愛過的人,殺過的人,救過的人;
御劍飛掠過的長空,夜半仰望過的明月;
……紛紛在眼前流離變幻,有的模糊難辨,有的瞬間清明。
真與幻之間,唯能觸及的,就是手中這把飲真劍。
有劍在,劍便成鋒,無劍時,心便是劍!
天地靈氣奔涌,如百川歸海,聚向他的體內,慕韶光身周出現了一道透明旋渦,衣袍狂舞,隨即光線倏忽一亮,幻陣一轟而破!
但這並不是結束。
塗垚一心置慕韶光於死地,所以出手的時候,已經準備了好幾式的後招。
幻陣破開之後,慕韶光要面對的,就是他的劍。
雖然對手沒有靈根,只能藉助吸收周圍的靈氣才能出招,但塗垚半點不敢怠慢——畢竟他今日要殺的這個人,天下能有幾個?
起碼在此之前,他從未曾見過。
塗垚劍上的殺氣和死意已將慕韶光籠罩,同時,鋪天蓋地的符咒形成了一道金色的屏障,遮蔽了周圍之人的視線,也阻止了慕韶光再次吸納四下的天地靈氣。
他的劍鋒已經觸及到了慕韶光的白衣,正要透體而入,忽覺不對。
因為慕韶光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身法,轉瞬之間縱身回掠,宛若輕燕劃空,行雲流水,同時劍隨意轉,攔住了塗垚的招式。
慕韶光這一掠,一劍,瀟灑而優美,並無半點殺機,塗垚卻是一晃,剎那間感覺對面的好似變了一個人。
姿態居高臨下,神情孤傲自詡,他的眸光睥睨,唇畔若笑,渾身上下,好像轉瞬間充斥了劍意。
塗垚甚至覺得,那張平淡無奇的臉上,五官正在發生細微的變化,轉而變成了一張令人屏息忘神、驚心蕩魄的絕美面容。
風采絕倫,傲視蒼生,無強不破,無勢可擋!
塗垚駭然而驚,隨即,他便感到一股磅礴而浩蕩的仙門之氣從對方劍鋒之上一爆而出!
「喀!」
一道細微至極的聲音響起,像早春來時,堅冰上的第一道裂縫。
塗垚垂眼,發現是他的劍碎了。
他霍然鬆手撤劍,瞬身飛退,同時一指點嚮慕韶光,厲聲喝道:「你是——」
後面的話沒來得及出口,在塗垚的身後便又凝起了一道耀眼的青芒。
外圍,隨後趕到的葉天歌一下子捂住了嘴。
她不常用劍,卻懂劍,尤其是眼前這一招,是她尚未習武時,第一次見到的劍式。
當年那個人是這樣告訴她的:「身外之意。」
——劍意化形,凝氣為鋒,防不勝防,舉世無匹。
無限的凜冽殺機,卻蘊含著夢幻般的柔情,只如當日,唯此一人。
是他,是他。
與此同時,塗淼的瞳孔驟縮,脫口喝道:「住手!」
可惜,他的話晚了。
青芒「嗤」地一聲透胸而入。
一切突兀地停止。
周圍鋪天蓋地的符咒化成一股股青煙,裊裊散向四周,狂風驟歇,慕韶光鼓盪的衣袍靜靜落下。
塗垚則大睜著眼睛,唇角流下一抹血,在慕韶光的面前轟然倒地。
所有人的都怔住了,這一刻,空氣靜的像一根繃緊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