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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峰上的巨鍾,發出同樣頻率的震顫,鐘聲傳向赤水盟的四面八方,以一種昭告天下的方式宣布的遠客的來訪。
慕韶光的聲音伴隨著鐘聲響起:「合虛唐郁依約而來,赤水盟徐天高何在?」
過了片刻之後,大門終於洞開了。
赤水盟的盟主徐天高率領他的門人們迎了出來,看到慕韶光在山門前負手而立,衝著他們從容一笑,問道:「各位好,程欞在嗎?」
「……」
徐天高的表情十分驚疑。
赤水盟跟合虛派多年來比鄰而居,徐天高自然是見過唐郁的,他對這個人的印象,還是數年前那個平庸懦弱、縮在魔神後面的人影,一時間差點沒有認出眼前的年輕人。
孤傲、從容、高貴。
他獨自站在山門前,身邊沒有任何下屬,身姿像一株挺拔的修竹,那平平無奇的面容上帶著些許淺笑,整個人身上有種說不出來的光彩,讓人一看就難以移開目光。
鳶嬰已死,合虛派明明失去了靠山,唐郁作為他的弟子,為什麼會一改平日作風,如此囂張大膽地找上門來?
這和預計的反應不同,難道……他們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底牌?
徐盟主心思轉動,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熱情地迎上前去,連連道歉:「唐三尊使貴客到來,本門有失遠迎,實在是失禮了。程尊使就在裡面,您若要尋他,還請隨在下移步吧!」
慕韶光道:「是有些失禮。」
緊接著,他微微一笑,又說:「請。」
徐天高滿心驚疑,親自引著慕韶光進了一處廳堂,推開大門。
慕韶光進門之後,一眼就看見了程欞。
他此時還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模樣,容貌十分出眾,膚色白皙,薄唇星目,一頭火紅色的長髮高高束起,簡直俊美到稱得上是漂亮了。
但與這容貌相反的是,程欞的身形十分彪悍,此時正抱手坐在一把椅子上,破破爛爛的衣服里露出半邊肌肉發達的胸膛,帶著種英姿勃發的悍狠。
雖說是因為傷了赤水盟的人被扣在了這裡,但程欞從頭到腳透著股囂張勁,沒有一點階下囚的樣子。
包括聽到有人來接他了,他也是滿臉輕蔑之色,嗤笑一聲,才轉過頭來。
「唐郁?」
程欞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著慕韶光,微詫的神色從他臉上一閃而過,隨即不屑道:「你來幹什麼,看熱鬧還是找死?」
他理直氣壯,絲毫沒有給別人惹了麻煩的自覺。
畢竟程欞心裡很清楚,這個窩囊廢會過來,只有兩種可能,要麼就是幸災樂禍,想看熱鬧,要麼就是因為門派中別人都懶得管,這人最沒用最廢物,才會被推出來。
憑著唐郁那點膽子,大概率是後者。
所以他可一點都沒想領情。
在此之前,作為根正苗紅的正道人士,慕韶光與魔修之間除了互毆基本上沒有什麼別的交流,心中也一直對他們成見頗深,這似乎還是第一回不以動手為目的的見面。
他感到,如今換個身份,看待事情的觀念也確實會有些微變化——
討厭魔修,真不是偏見,實在是因為他們真的很欠揍。
慕韶光沒有理會程欞的挑釁,徑直在他對面坐下:「為什麼會和赤水盟的人衝突?」
程欞懶洋洋道:「告訴你能怎麼樣?一個沒有靈根的廢物,如果我說想要了這些人的命,你還要來幫忙嗎?」
他滿臉笑意,眼中卻帶著惡意的嘲弄。
慕韶光神情微妙,右手捏著左手的手指關節,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唇角。
這兩人一見面就劍拔弩張,看上去簡直比面對外人的時候顯得更厭煩,更敵視。
當一個房間裡沒人說話的時候,大家都會有點尷尬,徐盟主沒奈何,反倒成了那個打圓場的。
他權衡片刻,主動回答了慕韶光的話:「說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今日程尊使在山前的林子裡捕獵妖獸,赤水盟中有幾名不懂事的弟子恰好也在那裡,沒注意搶了程尊使的獵物,兩邊就衝突起來。程尊使痛下殺手,將其中兩人打成重傷,還一定要取他們的性命。」
程欞得勝之後還要殺人,赤水盟的人正好也對合虛早有諸多不滿,於是集結了不少人手對他圍攻,將他帶了回來又不好處置,這事就僵持住了。
也難怪程欞的態度依舊如此囂張。
徐盟主道:「我們不得已冒犯,將程尊使請到此處做客,希望能有個妥善的解決之道……」
說到這裡,慕韶光的目光忽然微微一抬,盯住了他的臉。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如映冰雪,剎那間竟有種攝人心魄的凌厲感,讓徐盟主一下子沒敢說下去,愣了愣,結結巴巴地道:「怎、怎麼了嗎?」
慕韶光道:「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早在三百年前便已有規矩,各界都不得擅獵妖獸。」
妖獸往往擁有十分強大的力量,甚至一兩隻就可以毀滅一個村莊,好在它們大多有自己固定的棲息地和食物,很少會在凡間出現,又因為大多性情溫和,所以和普通百姓往往井水不犯河水。
但隨著一些修士們開始以捕獵妖獸為樂,將它們從原本所住的地方逐出,妖獸流離失所,又因為受傷和飢餓變得暴躁易怒,傷人的事情也開始頻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