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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欞在風中身形一閃而過,心裡清晰地知道,他絕對是來不及阻止了。
一開始的焦灼和惶恐被推到極致,反倒在心裡被發酵成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戾氣。
好,沒關係!劉氏算個什麼東西,不就是個生而不養的女人,死也就死了!
既然來不及救,他也無所謂,就當是閒著沒事趕去那邊找樂子。
他要把在場的人都給殺的乾乾淨淨,他要好好看看,那些鄙陋的人是如何逃竄,如何驚慌,如何在絕望中迎來死亡的!
程欞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到達山洞的時候,他心中的殺意和憤怒已經達到了頂點。
他唯一預計的稍有偏差的一點,就是賀羅想要藉此充分展示自己豢養的妖獸,並沒有急著下死令立刻將那些人殺掉,再加上中間兩個孩子的事打了一下岔,劉氏居然還活著。
——但也已經危在旦夕,無力回天。
程欞將袖一振,洞口的守衛尚且來不及呵斥「來者何人」,就被一股巨力震翻出去,口中鮮血狂噴,程欞則已經落地執劍,身形一閃,直闖入山洞內部。
他飛身穿過或不忍或驚駭圍觀的人群,快得像是一陣呼嘯席捲而過的疾風,與此同時的另一頭,撲倒在兩個孩子身上的劉氏,正驚駭地回頭看著樹枝逼近自己周身。
只剩一寸,母子三人就會被數以千計的樹枝捅成篩子,以最悽慘的方式死去!
程欞瞳孔驟縮,脫口嘶聲喝道:「住手!」
而後,他便親眼看見了那道乍起的劍光。
桃花獸在飛濺的鮮血與尖叫中倒下,程欞以手拄劍,怔然而立,看著那個救下他生母的人轉過身來,露出唐郁那張熟悉又可恨的臉。
程欞著魔般地注視著那個人,一時移不動步,也出不了聲。
慕韶光站在桃花獸與人群的中間,側對著程欞,山洞頂端被他的劍氣震開一道縫隙,天光灑落下來,恰好照亮了他身體的一側。
光與影的交界處,他一面是耀眼令人不能直視的華光,一面是幽深如墨般濃重的晦暗,迷離而叵測,唯有此人執劍立於其中,削瘦孤拔,像一個看不分明的夢。
程欞不知道一切究竟是為何而發生的,慕韶光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並出手救人,他的第一個感覺是心頭某處猛然一松。
那種感覺幾乎難以形容,就仿佛冥冥中某種既定的命運被打碎了,之前那種焦灼與不祥幾乎是一瞬間消失無蹤。
但隨即,程欞眉頭一皺,沉聲道:「小心!」
隨著程欞那一喝,人們發現,方才倒在地上桃樹的枝葉、花瓣、樹幹,竟然都如同融化的冰水一樣滲進了地面里。
隨即,一層綠色的新芽迅速覆蓋住坑底的泥土,並且有繼續抽枝生長的趨勢。
「這就是我這桃花獸的好處了,我是不是應該說一句謝謝,來感激你們這樣盡心盡力配合我演示。」
這時,作為桃花獸主人的賀羅終於冷冷開口,細聽之下,他的聲音中還帶著一點細小的顫抖,顯然並不是不慌亂的。
但面對著眼前這個一向不怎麼受重視的魔神弟子,他並沒有求饒示弱的打算。
「桃花獸只要有根,就永不會被殺死。唐尊使,你硬要摻和這件不相干的事,以至於眼下無法收場,卻需怪不得我。」
程欞平日裡對唐郁說話只有更難聽,更輕蔑,但這時見賀羅不把對方當回事,他又覺得一股火氣直衝上來,大步上前,冷笑道:「你倒是好大的口氣!」
賀羅沒想到這後面還有一個,而且還是不好惹的程欞,抬眼見到,面色一變。
魔神這幾個徒弟關係一向都不怎麼樣,論理程欞是不可能幫助唐郁的,可對方此時的架勢,卻好像也要在這裡同自己干一場。
他的話……就不能不當回事了。
還沒等賀羅想好要說什麼,那些幼芽就已經以極快的速度長成了小苗,說明這地縫中的煞氣一定非常重,才能夠給它們提供如此充足的養分。
慕韶光壓根就沒有理會程欞與賀羅之間的對話,直接一把將劉氏從地上拎起來,這樣一個大活人在他手中就像輕飄飄沒有分量一樣,被他向坑上甩去。
「——接著!」
程欞下意識地伸手一把接住,然後像拿了個燙手山芋一邊忙不迭地將劉氏放在一邊,慕韶光已經緊接著把兩個孩子扔給了他。
做完這件事,樹苗越長越高,已經有樹根枝條試探性地向他纏繞上來。
「程欞!」慕韶光喝道,「你看著上面那些人!」
他完全是一副理所當然吩咐的口吻,說話的同時斜身側步,衣帶袍袖飛拂,反手出劍三寸。
這是準備橫刃斜斬的標準起手式,程欞原本剛想下去幫忙,但一瞥之下,便知道下一招定然威力不淺,隨即又聽見慕韶光的話,他忍不住說道:「憑什麼讓我聽你的?」
「沒關係,」慕韶光輕鬆地說,「做不到就算了。」
這是明晃晃的激將法,他甚至都懶得遮掩一下,可妙就妙在程欞明明能看出來,偏生還就是受不得激。
他冷笑著「呸」了一聲,頭也不回地反手一劍橫掃,身後兩個正想鬼鬼祟祟跑掉的魔修當場立斃!
程欞對這些人就沒那麼客氣了,冷冷道:「沒聽見旁邊那位說什麼嗎?今天若是讓你們活著走,小爺的臉面就甭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