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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詔夜跟在慕韶光的身後出了門,他知道,他不是所謂的大徹大悟、棄惡從善,本性如此,生而為魔,他這輩子也變不成什麼所謂的好人,只是,心中多了一絲嚮往罷了。
——対於靠近光芒的嚮往。
在魔域,死個人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死的這麼邪性就少見了。在這裡被妖物蠱惑,就像是說地府里鬧鬼了一樣離譜。
更何況馮家俞作為大長老的弟子,性格雖然莽撞,身份和修為卻都著實不低,因此他出事的消息剛被人傳出去的時候,還是引起了一陣波瀾。
慕韶光去的時候,周圍的人已經散去了一些,但還剩下不少,平溋竟然也在,揮著扇子從人群中出來,一抬眼就看見了殷詔夜和慕韶光。
平溋還記得慕韶光上次在他臉上拍兩巴掌的事情,皮笑肉不笑地抬起扇子,打了個招呼道:「呦,唐尊使,來啦。」
慕韶光微微一笑,雲淡風輕:「龍皇安好。」
這一笑弄得平溋怔了怔,又哼了哼,慕韶光已經走過去,查看馮家俞的屍體。
這一看,他發現果然如殷詔夜所說,馮家俞的死狀與之前那些人完全不同。
那些死者是向泥人許了願望,然後就被泥人的神識附體操控了,甚至在他們死了之後,屍體在控制之下還是能笑能動,能吃能睡,直到難以保存,慢慢腐爛為止。
所以之前出事的人早期像慶雍那樣胡言亂語,如同分裂,後期就像岳長青一樣,雖然好像是新死,全身卻已經腐爛。
但眼前的馮家俞卻只是一具普通的屍體而已,死因是被人用類似繩子一樣的東西勒斷了頸骨。
要說有什麼不一樣,那就是他的神情極度驚恐,仿佛臨死前看到了什麼異常駭異難言的事情。滿臉都是被刀子劃出來的血痕,手裡還緊緊握著一個泥人。
慕韶光一掀袍子,半蹲下來,打量著馮家俞手裡的泥人,抬了抬下巴。
不用他說話,旁邊的飲真劍一下子探出劍鋒,在馮家俞手裡一挑。
泥人骨碌碌滾到地上,上面都是發暗的血跡。
飲真將它托起來,遞給慕韶光看。
慕韶光仔細打量了一會才發現,原來泥人上出現血跡,是因為馮家俞手裡握的太緊,以至於泥人都鑲嵌進了他手心的皮肉里。
而更加讓人心裡發毛的是,那泥人的臉上也不再是笑容,而變成了同馮家俞如出一轍的驚怖之色,兩個的表情神態完全找不出來半點差別。
在場的魔修當中也不乏窮凶極惡之輩,還是都被眼前這場景弄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可最吸引慕韶光的,是他再一次聞到了那股若有若無的熟悉淡香。
——是從馮家俞身上散發出來的嗎?
慕韶光朝著馮家俞湊了又湊,殷詔夜簡直覺得他們快要親上了,實在看不下去,抓住慕韶光的手臂::「哎,我說,你這是——?」
馮家俞的身上卻並沒有異常氣息,慕韶光道:「我就是想把他的模樣看仔細些。」
這時,飲真忽然碰了他一下,慕韶光回頭一看,見到泥人被劍鋒一戳,扎了個対穿,遞到他的跟前。
這一次,那股熟悉的氣息終於又散發了出來。
慕韶光突然記起來了,他之所以會対這香氣熟悉,是因為曾經在慶雍那裡也聞見過!
這香,並不是什么女子的體香或者薰香,而是從做泥人的泥土裡散發出來的。
葉天歌——慕韶光無聲地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対方那張蒼白、冷郁而又美麗的臉孔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眼下線索已經很明顯了,即便葉天歌不是此事的幕後操縱者,也一定跟那妖物脫不了關係。
而這女子,也正是他下一個將要獲取眼淚的目標,她的身上,又會藏著怎樣的隱情呢?
慕韶光正思忖著,大長老已經在人們的簇擁下走過來了,死了徒弟的他臉色也很不好看,只跟慕韶光和殷詔夜點了點頭,便大聲喝令手下把屍體收斂起來。
而後,他又把泥人從慕韶光那裡要了過去,便匆匆離開。
*
慕韶光決定再一次變成小貓,去葉天歌那裡踩點。
他現在已經完全體會到了變貓的妙處,輕盈靈活,隱蔽安全,在這個魔域當中方便極了。
還有一點很重要,就是這裡的魔頭都特別沒見過世面,他們好像很容易被貓吸引,給慕韶光接近他們提供了便利。
慕韶光守在葉天歌回自己山峰的必經之路上,掃了一片花瓣當墊子,在路邊坐的無比端莊,等到葉天歌經過,他就自信地抬頭看去。
葉天歌無視了他,目光都沒轉一下,直接走了過去。
慕韶光:「……」
震驚又失落的小貓跟在少女的背後追了兩步,突然又停下來,思考了一會,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毛。
他意識到一個問題。
上回偷聽殷詔夜和平溋說話的時候,慕韶光為了隱藏起來方便,特意把毛色變成了黑的,這次也忘了恢復,所以一直是只小黑貓的樣子。
此時在夜色中,他黑黑小小的一團,葉天歌多半根本就沒看見他,又或者是看見了,但女孩應該都更喜歡鮮亮一點的顏色吧。
他対著一個女子,總不能也想著怎麼把対方痛揍一頓給弄哭,所以要接近葉天歌,也只剩下了出賣色相這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