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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提起自己作為一個毫無依仗背景的外門弟子,是如何爭分奪秒地辛勞幹活,才能挪出那麼一點去悄悄看一看心上人的時間;
也沒有說,得知慕韶光的病情後,自己又是多麼的心急如焚,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求了多少人,才能被調到他所住的地方去幫忙。
他只是發現,慕韶光的病情遠比外面傳的嚴重的多,但可能是慕韶光一向要強,也可能是這事裡面有什麼不能為外人道的隱情,他從來只讓步榭照顧他。
可是步榭極是繁忙,也不可能時時都在,解君心看在眼裡,覺得很著急,他很想做點什麼。
終於有一天,他忍不住了,試著走進慕韶光所住的地方。
那些年時逢多事之秋,魔神橫空出世,仙魔之間衝突激化,穹明宗原本應該每十年展開一次的弟子選拔也耽擱許久了,所以解君心一直當著外門弟子,平時只能跟著修習一些粗淺功夫。
他不知道自己的修為是什麼水平,只是再也忍不了対慕韶光的擔憂了,只想著搏一搏,大不了就是一死罷了。
但如果不死,或許他就能看看慕韶光,甚至幫上點什麼忙。
解君心自己也沒有想到,如步榭這等修為的人設下的結界,竟然被他那樣輕易地就穿了過去,他顧不得細思原因,只是一路順利地穿過院子,推開房門,走進了慕韶光的房間。
他看到了慕韶光,他的心上人,原本高傲明亮,意氣風發的少年,卻憔悴蒼白地躺在床上。
這甚至是解君心單相思多年之後,第一次近距離地仔細打量慕韶光。
修真界中從來都不乏俊男美女,有的人相貌乍看驚艷,卻經不起端詳,有的人是看似貌不驚人,但看得越多越有韻味。
可慕韶光卻是讓人看見第一眼的時候就覺美貌逼人,驚艷不已,而越是仔細了解他、觀察他,越是能體味到他身上那種複雜而迷人的獨特氣質,這吸引著別人想要看透他,卻怎麼都望不到底,不知不覺就身陷其中,神盪魂馳。
即使在病中,他的皮膚和五官依然找不出來半點瑕疵,昔日容光煥發是一種動人,此時蒼白病弱亦別有另一種風情。
可解君心看了一會,卻只覺得心痛。
他寧願自己從來沒有過這樣能夠接近慕韶光的機會,也不要看到対方這樣毫無生氣地躺在病榻上。
如果能用什麼辦法幫幫他就好了。
這時,慕韶光忽然在睡夢中不安地動了動,依稀說了句什麼。
解君心嚇一跳了,立刻轉身便藏匿了身形。
但他沒捨得走,等了片刻,只聽慕韶光又說了個「水」字。
解君心這才意識到,原本他是口渴了。
他猶豫了一下,悄悄一指點出。
指尖帶起的風立即吹熄了房中的燭火,四下陷入黑暗之中,解君心這才安心了一些,不做聲地去給慕韶光倒了一杯水,扶他起來,餵給他喝。
慕韶光迷迷糊糊地倚在解君心的懷裡喝水,解君心努力讓自己沉穩淡定,就像他平時看到步榭表現出來的態度那樣。
可是他的心臟在狂跳,這是他第一次觸碰慕韶光,居然就把人抱在了懷裡。
他的下巴抵在慕韶光的頭頂上,感受到慕韶光的頭髮隨著他喝水的動作茸茸地蹭著自己,有些微癢。
鼻端是一股若有似無的冷香,対方的軀體軟綿綿的沒有半分力氣,滿是信任地依靠著他,他仿佛醉了,又仿佛死了,身體輕飄飄的,好似來到了天堂。
總算,慕韶光喝完了水,解君心一下都不敢亂動,小心翼翼地放他重新躺回到床上,轉頭放下杯子,幾乎是落荒而逃地站起身來,就要快步離開。
心中的欲望不能開閘釋放,否則就會變成沖潰堤壩的洶湧山洪,再多留一會,他真怕自己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來。
可這時,慕韶光卻摸索著抓住了他的衣袖。
解君心一怔。
慕韶光道:「師兄,蠟燭怎麼滅了?」
解君心的心砰砰地跳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也怕一開口,慕韶光發現他跟步榭的聲音不一樣。
好在慕韶光並沒有追問,只是說:「你能陪我待一會嗎?不用很久,我就是,不想一個人在黑暗裡待著。」
就像如今一樣,解君心從來無法拒絕他的任何要求,於是儘量模仿著步榭的聲音,短短「嗯」了一聲。
慕韶光昏昏沉沉的,沒有發現什麼,解君心就在旁邊陪著慕韶光,仿佛偷取了生命中最美好幸福的一片光陰。
直到他睡了,解君心這才將蠟燭重新點亮,悄悄離去。
一切只要開始,就讓人再也放不下了。
終究,他越陷越深,再不能回頭。
慕韶光聽完了他的話,只覺心底一片空茫,低聲道:「那步榭當時怎麼不在呢?」
解君心低聲道:「我不知道步榭的具體去向,但他當時應該也是一直忙著尋找給你治病的法子,又得瞞著你師尊,所以事事親力親為,經常外出,你的身邊才總是沒有人。」
他沒有在慕韶光面前詆毀步榭,因為他知道,那也是慕韶光心中最美好的回憶。
解君心實話實說著:「都是我趁虛而入……我當時只是想著,雖然我配不上你,但是能多陪一陪你,讓你安心,也算我做了些事。卻又因為一己私念,後來便一直沒有揭開自己身份的真相。我怕用真實的身份面対你,你會……你會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