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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詔夜心裡想著,手指關節已經微微曲起,打算用上幾分力氣。
結果正在這時,小貓忽然睜開眼睛,看到了面前的殷詔夜,然後他抬起兩條前腿,一下子掙扎著向前,抱住了殷詔夜的脖子,毛茸茸地撲了他個滿懷。
殷詔夜:「……」
貓毛滑不溜手,就這樣在殷詔夜使勁抓住之前從他掌心中「流」了出去,此時一人一貓的姿勢變成了他兩手捏著貓的兩條後腿,貓的前腿則抱著他的脖子不放。
殷詔夜木然鬆手,「啪嗒」一聲,整隻貓的身體完全砸在了他的胸口上,然後小貓打了個哈欠,竟然得寸進尺,一下子將頭埋在了他的脖子旁邊。
殷詔夜:「……」
他的身體完全僵住了。
貓咪的身體軟軟小小的,趴在他的身上,一點也不沉,似乎十分信任依賴他的樣子,兩條前腿攬著他的脖子,小腦袋則在他頸窩上蹭來蹭去,那一身的毛蹭的他直發癢,卻又覺得暖烘烘的。
好不容易,小貓找到了一個舒服的位置,趴在他身上不動了。
殷詔夜頭皮發麻,寒毛直豎,好一會才記得呼吸。
他的表情古怪極了,抬起手,又放下,過了片刻,再一次抬起手,向貓抓去。
指尖剛剛碰到小貓後背上的毛,貓頭就動了一下,嚇得殷詔夜一下子就把手收回去了。
他唇角抽搐,在黑暗中直勾勾地盯了自己的手好一會,終究,徹底放棄。
算了,不過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畜生,跟他計較什麼?反正遲早要弄死的,就容他多活幾天,也免得方鱗又來鬧騰。
而且也正巧就是……他此時此刻覺得有些冷罷了。
殷詔夜的手落下,終究只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閉上了眼睛。
夢中濃烈的情感太耗費精力,他也想再休息一會,感受著呼吸的起伏,體溫的熱度,以及心臟有力的跳動,那種活在人世間的感覺,好像確實變得鮮明了一點點。
慕韶光微微側過頭,睜開一隻眼睛,瞥了殷詔夜一眼。
還是在師尊剛剛去世的那段日子,師弟年紀還小,完全難以接受,每日不是哭鬧不休就是亂發脾氣,他為了哄那小子無所不用其極,本事也就是這麼練出來的。
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師弟都已經接任掌門了,這招用在同樣喜怒無常的魔頭身上,還是無往而不利。
也罷,今天的犧牲算是巨大,就這樣趴在他身上湊合一晚吧,大不了回去之後把這身沾了魔味的毛剃了便是,反正還能長出來。
慕韶光面無表情地伸爪捋直被殷詔夜擠得窩起來的耳朵,重新閉上眼睛。
不知道為什麼,這裡並未種植竹子,他卻總是隱隱聞到一股竹香,揮之不去。
*
第二天早上,負責看守靈獸的魔修們大驚失色地發現,籠子還關的好好的,但是昨天被他們盛情圍觀的貓咪不見了。
這些人知道自己犯了大錯,沒奈何只能去向方鱗稟報,被氣急敗壞的方鱗臭罵了一通,急匆匆地去找殷詔夜。
但等到他們到了那裡一看,卻驚愕地發現,那隻到處都尋不到的失蹤小貓,竟然出現在了殷詔夜這裡。
這簡直比貓丟了還恐怖——因為眼前的一人一貓,正在親親熱熱地湊在一塊吃早飯。
說實話,就算是看見殷詔夜把貓給吃了,都沒有現在的場景這般讓他們覺得震驚。
當然,殷詔夜辟穀多年,無論是貓還是飯,他原本都沒有半點興趣的,可是他認為這隻小貓應該需要吃東西,於是吩咐下人準備了一些貓可能會吃的食物,用來餵他。
在方鱗等人的眼中,主上華服金冠,倚桌而坐,如往日一般的俊美,一般的威風,他此時眉頭微蹙,像每回遇到了什麼棘手事情的樣子,更添三分令人望而生畏的威嚴。
可是他注視的不是高深的武學典籍,也不是複雜的卷宗,而是面前那隻坐在桌子正中間發呆的小貓。
貓的周圍擺滿了和它身體差不多大小的碗碟,裡面裝著各式各樣的清蒸魚、紅燒魚、酥炸魚、生魚……
「你倒是吃啊。」
殷詔夜十分不耐煩,難得他幾百年才發了一次善心,這貓居然不識抬舉,有的吃還挑挑剔剔,動也不動。
慕韶光:「……」
或許他應該感激殷詔夜,沒給他再放盤老鼠在這裡。
好在方鱗來了,雖然這老頭看起來腦子也不怎麼好使,但好歹年紀大了,見多識廣,也能說得出幾句人話。
方鱗道:「主上,靈獸還小,只怕這魚太過油膩,不好下咽。要不然,餵他一些牛乳試試?」
殷詔夜道:「拿來。」
侍女很快就拿了滿滿一壺牛乳並著兩隻小碗過來,給貓咪倒了一碗,牛乳上還散發著騰騰的熱氣。
這一次,小貓終於慢吞吞地站了起來,邁著優雅的貓步繞過滿桌子各式各樣的魚,走到牛乳面前,低下頭聞了聞,這才伸出粉色的小舌頭舔了一點。
見他總算吃了東西,滿屋子的人都鬆了口氣,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雖然他們不明白這有啥可高興的。
「喝了喝了,他喝了,太好了!」
相比其他人的興奮,殷詔夜卻依舊雙眸沉沉,一副難以討好的樣子,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慕韶光,面色不辨喜怒,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