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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魔修好勇鬥狠,都喜歡打架,但這架打的時間也忒長了,真是粗鄙。
慕韶光再轉了一圈,感覺四周完全沒有人注意他,於是站起身來。
他用爪子在地上勾勾描描,不一會,就在地面的石板上畫出來了一幅惟妙惟肖的懶貓酣睡圖。
畫完之後,他端詳一會,又在水碗上照了照自己的樣子,修改兩筆,終於滿意,按下一個小小的爪印。
地上的貓形逐漸凸出,立體,最終變成了一隻看起來同慕韶光一模一樣的貓,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慕韶光悄無聲息地從籠子另一頭鑽了出去。
呵,愚蠢的魔修們,這籠子欄杆之間的縫隙那麼大,關得住誰?!
慕韶光悄悄往殷詔夜的住處潛去。
有了之前和程欞打交道的經驗,他在尋找眼淚一途上也越來越嫻熟了,並且更加懂得靈活變通。
白天給殷詔夜餵了根小辣椒,慕韶光看見他咳嗽時眼中幾乎有淚花閃爍,當時心裡便覺得十分可惜,想著若是能將對方立時按倒在地,在他眼皮上用力一擠,說不定那眼淚就到手了。
雖然礙於形勢無法付諸實踐,但這個想法給慕韶光提供了思路,讓他還是想再嘗試一下。
心中盤算,他也已經很快到了殷詔夜的住處之外。
魔神這幾名弟子的居所各有各的風格,與程欞和唐郁都不同,殷詔夜所住的地方竟然連一扇窗子都沒有,讓慕韶光少了一個可以窺探的地方。
但好在,門是半掩的。
慕韶光猶豫了一下,側耳聽聽裡面的動靜,悄悄繞到門口,從縫隙處向內張望。
他先是聞到了一股酒香。
再往裡面探探頭,只見殷詔夜身上穿著白色的寢衣,衣襟未掩,露出精壯的胸膛,他手裡拿著一隻酒罈,正仰起脖子往口中倒酒。
晶瑩的酒液濺在他酡紅的雙頰之上,愈發增添了幾分落拓不羈的俊美。
上次慕韶光會直接闖進程欞的房中,是因為他有傷在身,但修行之人可不會因為醉酒而完全失去意識,所以此時在殷詔夜這邊,他只是站在門口的陰影中靜靜地看著對方,一動未動。
殷詔夜將罈子中的酒飲盡,忽然揚手,一把將空壇朝慕韶光的方向砸了過去,聲音幾分醉意幾分冷意:「看夠了嗎?滾出來!」
酒罈砸在地上,碎片濺的到處都是。
這個瞬間完全沒有任何反應、猶豫的時間,只能全憑本能設法應對。
慕韶光退後一步,一步之前,他的身形還是嬌小稚嫩的奶貓,一步之後,就化為了身體挺拔頎長的男子。
同時他低低開口:「主上,喝酒傷身。」
這短短的六個字,將西海的口音模仿的惟妙惟肖,聽不出像誰,又仿佛誰都像。
殷詔夜冷冷地說:「誰允許你來干涉我的事情?滾出去!」
慕韶光柔和地說:「是方鱗長老。長老也是關心主上。」
「關心」兩個字讓殷詔夜覺得可笑,在他身邊,從來不會有人說出情感色彩這樣濃郁的詞彙,方鱗是他的下屬,對他盡忠,他看重對方的能力,給以庇佑,雙方合理交換,僅此而已。
這是哪個不懂事的人,竟敢在他面前賣弄這樣的口舌?
殷詔夜想開口刻薄地譏諷對方幾句,甚至若是在別的時刻,他都要懷疑這是有人打著方鱗的旗號故意接近他了。
可是門外這人模糊的剪影,溫和的話語,以及難以形容的令人如沐春風般的氣息,卻讓一向警惕的殷詔夜從中感覺不出任何敵視和偽裝之意,只有仿若深入心靈深處的溫柔,將心底的煩躁與不快絲絲化開,讓人忍不住地想要聽從。
他千杯不醉,此時卻微醺了,整個人像是被浸泡在溫熱的水流中,眼皮倦倦地發沉。
他定了定神,臉色陡然轉冷,說道:「滾!」
慕韶光道:「是。」
他沒再多說什麼,躬身向外退去,步伐卻極慢,當走到庭院裡的時候,慕韶光的腳步略頓,聽到殷詔夜臥房那邊的方向傳來一聲門響。
他眉峰挑起,繼而微微一笑。
慕韶光跟殷詔夜的幾句對話,內容看似無關緊要,實際內含極其高級的心法,是以精神之力對目標進行壓制。
這門心法乃是慕韶光的師尊問旻獨門而創,頭一次運用時,便在修真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動,甚至有人在嫉妒之餘背地裡嘲諷,酸溜溜地說這種邪門的功法跟合歡宗的媚術也沒什麼兩樣。
實際上,確有相通之處,但媚術只流於表層,並且十分易被識破,而這門功法則是通過聲、言、容、形、氣直接對目標的精神進行影響,威力發揮到極致時,甚至可以達到迷惑神志,任意驅使的地步。
只是這門功法對修習之人的資質要求也極高,若是運用的時候稍有失手,遭到反噬,後果不堪設想。
問旻的眾多弟子裡,也就只有慕韶光學得了其中精髓。
殷詔夜仇深似海,疑心極重,本來就不是一個容易控制的對象,當時慕韶光除了聲音和側影外,又不能用任何肢體動作與面部表情對他進行誘導,難度更為加倍。
但慕韶光一向不畏懼冒險。
或者自少年時便風風雨雨行至今日,早已經讓他將生死看的很淡,既然是下定決心說什麼都要完成的事情,他就不可能會因為任何可能出現的危險對前路望而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