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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聲一下子遙遠起來,寒冷被熱氣騰騰的奶香所取代,昏黃的火苗在桌上散發出重重的光暈,使得這片狹小的空間一下顯得分外溫馨。
慕韶光道:「師兄,我——」
步榭道:「你的外袍濕了,捂在身上不舒服,先脫下來。」
慕韶光沒奈何,也只好聽他的話,他這件外衣的結扣有些複雜,又濕漉漉的,很不好解,慕韶光扯了兩下,腦海中忽然閃過誰伸手到他襟前,將他的衣服一把撕落的畫面。
慕韶光的手指一顫,步榭乾燥而溫暖的手已經伸過來,將他的手包在掌心中,握了一握,然後耐心地解去慕韶光的衣裳,三下五除二就把衣帶妥妥帖帖地解開了,為慕韶光脫了外衣,掛在一邊。
步榭是不會撕人家衣服的。
慕韶光隱約間好像還有點失望,步榭放好衣服,轉身看了他一眼,問道:「在想什麼?」
慕韶光道:「沒什麼……師兄,你真操心,好像我娘啊。」
步榭道:「胡說。」
下一刻,慕韶光就被他抱了起來,一轉身壓在了床上。
步榭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低聲道:「我可不想當你娘。」
慕韶光看著他的神情,本能地有些怕:「我就是說說……」
步榭已經用力吻住了他。
慕韶光的眼睛微微睜大,被壓制在柔軟的被褥間,望著自己身上那人的臉。
這片空間仿佛在隱約地晃動著,讓人有種眩暈的感覺。
他們的距離如此親密,身體相貼在一處,連彼此的體溫和心跳都感知的一清二楚,慕韶光卻覺得又那麼遙遠,仿佛千山萬水都在阻隔。
雨聲隱隱約約,床幔上的流蘇在風裡晃動,被燭火映出起伏的影,旖旎之間,步榭的眼中卻一派黯然。
兩人狂熱地親吻著,但誰都沒有閉上眼睛,慕韶光心中的感覺十分難言,像是愧疚,又像是傷情,還隱隱帶著些興味索然的寡淡,讓他在步榭的親吻下透不過氣來。
當步榭的手指碰到他的肌膚時,慕韶光顫了顫。
他聽見步榭低聲在自己耳畔問道:「韶光,你知道我是誰嗎?」
慕韶光道:「是……師兄。」
步榭摸了摸他的臉:「為什麼知道是師兄還會怕呢?」
他的話里沒什麼責怪的意思,更加像是一種茫然。
慕韶光道:「我不是怕,師兄,我就是……就是不太想。不是因為你。」
步榭抱了他一會:「好,我知道。沒事的。」
他捧起慕韶光的臉頰,板正了,在眉心上落下一吻,然後坐起身來。
慕韶光躺了一會,也跟著坐了起來。
他低聲說:「師兄,其實在害怕的是你吧。這段日子,我看你總是患得患失,見了今天的那個人,反應更是有異。你怕什麼?你怕我變心了,還是怕我離開你?我……我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嗎?」
步榭一怔,很快地說道:「沒有。」
他握住慕韶光的手:「咱們曾經分開過一陣,這中間確實發生過很多事,但是都不怪你。我其實應該早告訴你的,好過讓你自己胡思亂想,只是因為我的一點私心……」
步榭苦笑了一下,略去不提:「我之前就說過,見過今天那個人,我就都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現在我跟你說。」
「不過你要答應我,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無論你聽到什麼,都不要激動,不要著急,不然會頭疼的,好嗎?」
慕韶光點了點頭。
步榭便道:「現在是大荒紀年三千零二十一年了。」
慕韶光猛地抬頭,道:「你說什麼?」
步榭堅定有力地將他的手握緊:「你的師尊問旻和魔神鳶嬰都已經去世了,現在穹明宗的掌門是你的師弟問千朝,你對這個名字有印象嗎?還有剛才跟我說話的那個人,他叫解君心,是魔神的弟子……」
慕韶光聽見步榭第一句話的時候,只覺得震驚無比,但隨著步榭往後說下去,這些名字一一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他臉上的詫異之色也逐漸褪去,隱約感到,從醒來之後的諸多疑惑迷茫之處都被補齊了,缺失的世界被嚴絲合縫地扣上了一塊碎片。
步榭說到做到,徐徐道來,從當初他和慕韶光計劃離開穹明宗說起,講述了自己如何去佛門尋求幫助,想辦法給慕韶光療傷,也講述了他不在的時候,解君心為什麼會來到慕韶光身邊,並被他錯認。
之後就是兩人的出逃、分別,步榭的消失,慕韶光的重入山門……
他也提到了解君心再一次冒充他跟慕韶光在一起,以及問千朝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和他在背後所用的手段。
步榭將自己的神識化為飲真隱藏在劍里,雖不能說把這些年來慕韶光的經歷一件不漏地看在眼裡,但關於一些重要的事情基本上也都沒什麼遺漏了,此時他按照自己之前的承諾,全都說給了慕韶光聽。
只是有些事情,步榭自己也不能去深想,。
他擔心這些不愉快的往事讓慕韶光感到痛苦,但實際上在講述的過程中,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刀子,每一刀也都捅在他自己心裡,責怪著他的疏忽與無能。
好幾次,看著慕韶光臉上的茫然與錯愕,他都要說不下去了,只想停下來大哭一場,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於是步榭只能壓著情緒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