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陶不言打量著屍體,仔細而認真,就好像是在端詳著一件珍寶一般,他伸手捏著屍體的手臂,「劉仵作請記錄。屍僵消失,屍體開始變得柔軟,下腹和手足出現綠斑,」他接著扒開死者的眼瞼,「眼球渾濁,結膜,初步斷定死亡時間為兩天前。死者口鼻內有殘留血跡,但口中無傷,牙齒具在。」接著他的手摸屍體的胸口,「胸口出現掌狀淤血,胸骨折斷,應該是被人以掌擊中所致。腹部傷口不足半寸,系銳器所傷,傷口泛黑,呈中毒狀,但傷口未有翻卷,系死後造成。腹部有水腫。這些情況,劉仵作,你的驗屍格里為何從未提及?」陶不言轉頭看向了一旁的劉仵作,表情嚴肅。在來之前,他已經仔細閱讀了劉仵作提交的驗屍體格。
「啊,這、這許是死去已久,屍體自身發生的變化,並、並非因傷勢所造成的。」劉仵作答道,臉上閃過一絲慌張的神情,眼神飄忽不定。他本是逃難來這兒的難民,被當時清遠縣唯一的仵作收留,跟在身邊學了點驗屍的本事。仵作去世後,他便成了這縣裡的仵作。本就學藝不精,所幸這清遠縣也沒有什麼大案要案發生,這二十年來相安無事,誰成想這次卻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死者死於兩天前,現在剛過驚蟄,但氣溫還未升高,而且根據卷宗記錄死者在斃命後便被直接帶到義莊保存。被杜家領走後也不過一日,且社家為了保持社必贏的屍身如初,在棺木中放了冰塊。所以屍體必然不會發生嚴重腐爛,這屍變脹氣又從何而來呢?這分明是你玩忽職守,並未仔細查驗死者是否受有內傷。」陶不言厲聲說道。
「這、是、是金捕頭對小的說,他親眼目睹死者是被兇手用匕首刺殺,刀中帶毒,屍體的胸前也確實中了匕首,傷口處發黑,所、所……」劉仵作在他的注視下,不由地心裡發憷,冷汗也順著額頭流了下來。
「所以你就不仔細堪驗,草草了事?」路行景冷冷地問道。
劉仵作噗通一聲跪下來嗑起頭來:「小的知錯,小的知錯!小的馬上重新堪檢!」
陶不言向劉仵作伸出了手:「把刀給我。」
劉仵作不解:「陶公子,小的只有一把刀用來驗屍,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刀給公子來用。」
「不用你來驗屍,」陶不言看著他,「我自己來驗,你在一旁負責做好記錄。」
劉仵作:「可是,陶公子,小的才是這清遠縣的仵作,理應由小的來驗屍。」
「你提交的檢屍格多有遺漏,敷衍了事。今天,路大人命令我重新驗屍,怎麼,你是敢質疑王城路大人的決定?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有做錯?」陶不言冷言冷語,雖是估意借著路景行的威,狐假虎威,語氣雖惡劣卻沒有絲毫的鄙夷。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劉仵作轉頭看看路景行,見他陰沉著臉冷冷地看著他,一顆心瞬間提到嗓子眼,立刻聽從陶不言的吩咐乖乖地遞上刀子。
陶不言舉起刀子,作勢要剖/開死者的腹部。看到這一幕的劉仵作大叫著跳了起來:「啊,陶、陶公子,你這是要做什麼?!」
「剖/腹。」陶不言答道,完全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
「不行,萬萬使不得!這是對死者的大不敬,是會遭天譴的!而且沒有上級的批文,是不能隨意剖/開死者腹部。」劉仵作神情激動地拉著陶不言,那架式就好像陶不言此時正在挖他家祖墳。
根據本朝的律法,如果需要對屍體剖/腹檢驗的話,必須有充分的理由和上級府衙的批文,否則私自/剖/腹者將處以杖刑二十。
「祖父說過,檢驗需要徹底檢查死者身體各處,不僅要查七竅亦要查肛/門,婦人亦要檢查私/處,更要檢查五臟六腑,這樣便需要開/膛/剖/肚,可以準確找出死者因,藉此來抓住兇手。如若因為這些無聊的鬼神之說,而草/草/了事,以至兇手脫罪才是對死者大大的不敬!」陶不言意正嚴詞,眼神堅定,如同捍衛一切的鬥士,讓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可是……」
陶不言態打斷劉仵作的話,態度堅決:「沒什麼可是!開/膛/剖/肚的人是我,如果真有什麼天譴,讓它找我好了!至於行文批覆……」
「本官准允你剖/腹驗屍,申請文書本官自會處理,出了問題由我路景行承擔。」一旁的路景行開口說道。
「路大人威武。」話音剛落,陶不言就將刀子刺入死者的腹部,接著動作麻利的死者開/膛/破/肚。
當他的手伸進去探查死者的內臟時,砰——隔壁的劉仵作終於暈死過去,臉上一片死灰。一旁的錢十五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不停地咽著口水,雖然見過仵作驗屍,但沒見過這樣弄死人的啊!這好像比殺人還要恐怖。見過大場面的大理寺丞路景行,看上去表情如常,依舊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至於連初一,在陶不言下第一刀的時候,他就逃了出去,抱著大樹拼命狂吐。
「我找到死因了!」陶不言的聲音中透著愉快。
第07章 死因
路景行聞聲走到他身邊,只見陶不言指著胸口斷掉的肋骨,「你看,肋骨折斷,刺進胸腔,這根斷掉的肋骨刺進心臟里,造成心臟破裂引發大出血。腹腔的腫脹就是因為這些血。」
雖然屍體並沒有開始腐爛,但是剖開腹部還是散發著一股噁心的屍臭,靠得近了,這股味道尤其濃重。路景行看向陶不言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見心臟上插著半截斷骨。他為了不吸入那臭氣,屏氣不語,只是沖陶不言點著頭,表示他已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