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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我都在櫃檯內忙碌,今天的客人比較多。民婦偶也需要幫忙招待客人。」雅安已從那絲慌亂中完全恢復。
「你可知道武夷曾與什麼人結怨嗎?」陶不言冒出另一個想法。
「這個……」雅安想了下,「坊主是個好人,不過,」她頓了頓,接著嘆了口氣,但看上去有些做作,「這也算是人之常情,弗蘭茶坊是皖州第一茶坊,坊主俊朗又尚未娶妻,自是女子們的理想歸宿。然而偏偏坊主又是個多情之人,難免有些痴纏怨恨的。但感情之事,旁人最難說明。」
陶不言再次感嘆雅安不愧是做過女官,這話看似說了其實又沒說,但卻毫無疑問地在聽者的心中留下了無限的遐想。這樣看來,以她這種性格,提前致仕很可能是因為什麼事。
「武夷喜歡甜食嗎?」陶不言想起武夷房間裡的酥餅和桔糖餅。
「他極愛錫蘭所做的七彩甜酥。」雅安的回答,看似是事而非卻又意有所指。
「你是否婚配?」陶不言說道。
「夫君於四年前病逝。」雅安看向陶不言,聲音平靜,但有一絲悲哀自眼中一閃而過。
「讓我看一下你的手。」說著陶不言伸出了手。
「陶公子!」雅安氣憤地一甩衣袖,如同受到了極大的侮辱般急聲厲色道,「民婦雖是一介女子,但也有安身立命的本事,知道禮儀廉恥,無需像某些人依附於他人!公子怎可以這種心思揣度民婦!」她的眼中有怒氣翻滾,身上那股決然的氣勢完全不同於她溫順的外表,不由得讓人刮目相看。真是人如其字——外表纖秀內里卻堅硬無比。
順安朝雖民風開放,女子雖可出仕拜官,自立謀生,大膽示愛,但正常男女間的身體接觸仍被視作不恥。雅安有如此反映,顯然是誤會了,陶不言也自知有些失禮,立刻起身賠禮道:「在下絕無此意。只是為了查明案情,多有唐突還請恕罪!」
「大理寺查案自是不拘小節,人內心清明所見及善。」路景行冷冷地開口,眉頭緊皺,雖然依舊面無表情,讓人很難看出情緒。但李普發現他的臉顯而易見地浮現出了不悅之色。不禁在心裡暗道:路大人竟會為這樣的事生氣,而且深諳陰陽怪氣之道。這話相當於指著雅安的鼻子罵:你自己齷齪看誰都齷齪。這袒護得明明白白,理直氣壯。
雅安顯然也聽懂了路景行的弦外之音,臉上不由地一陣紅一陣白,對著陶不言府身行禮,「是民婦失禮了。」說著有些不情願地伸出了雙手——
雖皮膚白淨,但雙手粗糙,指節有繭,手背關節處有幾處淤青,這是一雙歷經風霜的手,一雙以自己本事安身立命的手。
「這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陶不言的眼神看似溫柔卻透著寒意。
「不知撞到了哪裡。」雅安的眼神有些迴避,說著急忙將手又藏回衣袖裡。
路景行見陶不言不語,開口道:「你暫且退下,帳冊暫且放在本官處,待案件查明後自會歸還。若再想起其他情況,及時報於衙門。」接著像是嫌她礙眼似地揮揮手讓她離開。
雅安恭敬地行了一個禮後轉身出去。陶不言趁空伸手去拿茶點時發現路景行正盯著雅安的背影有些出神,不由得一愣,莫非……接著神秘兮兮地湊了過去,悠悠道:「纖纖細作步,精妙世無雙。」只是揶揄中帶著絲不悅,而且身上隱隱地散發著陰森森的怨氣
路景行轉頭看到陶不言彎眉輕挑,明亮的眼睛,黑白分明,卻好像要將他看穿,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得皺眉微嘆道,「休要亂說!」接著伸手像是安撫似地輕輕捏了捏他的胳膊,轉過頭,向他的方向湊了湊了,輕聲說道,「我只是覺得她走路的姿勢很特殊。你看,她走路時肩膀沒有晃動,上半身有如滑行般穩定,這是學過步伐的人特有的走法,至少可以肯定她懂得某種武術。除此之外,並無它意。」
「誰在意路大人有沒有別的意思。」陶不言喃喃自語,但是嘴角卻不可控制地勾起一彎笑意,一掃先前的怨氣,「這樣看來,她可能就是對武夷動手的人,她的手上還有傷。」他抬頭從路景行的眼中也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第21章 翩翩公子
接著走進來的是一位年青男子,他有一張俊美清雅的臉,秀眉挺鼻,完美到極至的鳳眼,顧盼生姿。他著一身淡青色的長衫看不出料子的質地,但做工很是精細,上繡著竹葉似的花紋,黑色的頭髮用同色的髮帶高高束起。看上去有些清瘦,但舉止優雅,氣質清麗,身上有淡淡的清香。
陶不言在看到他的一瞬間便脫口而出:「茶師桑植先生。」
在來茶坊的路上,賀柳曾向陶不言提起過桑植,說其茶藝高超,人也是位難得的清雅公子,言辭中滿是欣賞與讚譽。雖未想會是在這樣的情景下相見,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風彩。陶不言覺得書中所說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全都可以用來形容眼前的這個男子。
「桑植見過兩位大人。」桑植行了禮,抬頭對上陶不言那雙漆黑如墨玉的眸子,看到他漂亮而美好的唇邊掛著明媚的笑容,不由一愣,「這位公子這般模樣氣度並不像是大理寺的官差。」他的聲音清溫悅耳,語速不急不徐,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先生好眼力,在下確實並非大理寺官差,只是承蒙路大人抬愛,略盡綿薄之力。在下陶不言,幸會先生。」陶不言臉上的笑意更濃,流傳出一股沉靜的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