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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臉色一沉,朗聲道:「全都坐下,在官府沒來之前,所有人都不准離開這弗蘭茶坊!」聲音低沉有力,語氣中透著不可違抗的壓迫感。接著他向左右使了個眼色,一高一胖的兩個人閃了出去,身法迅速一看就是練家子。那瘦高個兒把守著茶坊的大門,胖子則身形一晃就消失不見。這時有幾位在門口的客人想要偷偷離開,皆被那瘦高個兒亮出來的明晃晃的大刀逼退回來。
「你是什麼人?有何權力將我們關在這裡!」紛亂中,有人喊道。
「大理寺正,路景行。」路景行亮出身份腰牌,「大理寺查案,閒雜人等勿擾。」因清遠縣杜必贏一案連帶著幾年前官銀被劫的懸案一起告破,大理寺算是立了大功勞,順安帝很高興,論功封了賞。路景行升了官,現為大理寺正,正五品。當然協助辦案的陶不言也獲得了封賞,賞銀五百兩卻沒有封官。
剛剛還嘈雜的茶坊瞬間安靜了下來,個個不由地正襟危坐。有幾個膽大的,抻著脖子向內里望去。
路景行再次看向賀柳,「你是何人?死者現在何處?現場可還有別人?」
「回、回大人,學生賀柳,今日前來與武坊主商談買賣……事宜。」賀柳微妙地停頓了一下,路景行眼神微斂。
「死者在內里書房中,學生的朋友和茶坊的夥計守在那兒。」賀柳答道。他雖與陶不言相熟,但那時路景行已入職大理寺,科考結束他名落孫山早早離開王城,就沒有機會結識,沒想到今日卻在皖州相遇。
路景行聽聞後,臉上掠過一絲微慍,眉宇間隱約透著不悅,冷聲道:「速速帶本官前去。」
「是、是。」路景行身上散發出來的凜冽氣勢讓賀柳不由地發憷。
路景行人高腿長,步子又快又急,賀柳幾乎要用跑的才能勉強不被他甩在身後。忽然,他覺得眼前一晃,剛剛還在自己身後半步的路景行怎麼就竄進了屋裡?
路景行看著屍體旁的人,黑色的頭髮簡單地在腦後束起,一身素雅的長衫。許是聽到他的腳步聲,仰起一張俊俏的小臉看過來,那雙黑亮亮的眼睛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彎成了好看的弧度,如春風化雨般拂面而過,這分毫未變的笑容與記憶重合,「致遠!」環佩相扣的動聽聲音都帶著絲讓人開心的歡樂。
路景行的臉色有些緩和,慢慢地露出一抹和暖的笑意,眼神也因染上了這笑而變得柔軟起來,「明松,」自清遠縣一別已過半月,卻日日為這人牽腸掛肚,「你身上的傷好些了嗎?」
路景行站在那裡,用眼神濃情地擁抱著他,如同在凝視著一件珍寶一般。雙手緊握於身後,藉由強大的抑制力強忍著將此人擁入懷中的衝動。雖說陶不言寫來的信以及錢十五的匯報都說他的傷已全愈,但直到今日真真切切地見到了人,聽到了他的聲音,他多日來懸著的心才總算是回到了原處。
「完全好了,我現在生龍活虎的!」
路景行看著他輕快地走到身邊,臉上帶著愉快的笑意,他的聲音充滿活力,整個人的氣色看去也不錯,除了清瘦一些。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戀戀不捨地將眼神從他的身上挪開。臉上又恢復了往日的冷峻,清涼幽深的眸子望向站在一旁的少年,「你就是這弗蘭茶坊的夥計?是你發現的屍體?」
「回大人的話,小的名叫古黟,今年十八歲,是坊里的夥計。賀公子和陶公子是小的接待的,小的帶兩位公子來書房見坊主,結果一直敲不開房門。後來是這位陶公子打開了門,才發現坊主死在了裡面。」古黟的官話說得很好,雖然看上去有點緊張,眼睛不安地轉動著,但說話條理清晰。
路景行點點頭,對賀柳和古黟道:「本官知道了。你二位先在門外候著不得離開,本官一會兒還有些問題要問你們。」
「是。」兩個人乖乖地退到門外,臨走時賀柳還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陶不言,但後者並沒有注意到他。
路景行抬頭看向趴在桌子上的武夷,發現他的屍體竟呈現妖異的桃粉色,波瀾不驚的臉上難得地掠過一絲詫異,他轉頭看向陶不言,「對此,你有何看法?」
陶不言走回屍體前,「屍體柔軟,尚有餘溫,死亡時間不超過半個時辰。」然後,他指著屍體的頭部,「後腦靠上處有硬物擊打後留下的傷口,傷口形狀奇怪,有出血,但不是致命傷。額前有鈍器擊打後留下的陳舊傷。屍體泛著桃粉色,十指泛黑,死者應死於中毒。」
路景行盯著這詭異的桃粉色屍體,眉頭微蹙,「這世上會有讓人死後屍體變成桃粉色的毒藥嗎?」
陶不言略一沉思道:「有的,這一情況我曾在一本奇聞錄上看到過,上面記載著有些毒藥,不僅會使人傾刻斃命,還會使人死後屍體呈桃粉色,十指指甲發黑。」接著他指向死者的身體說道,「死者衣著有些凌亂,嘴角和手臂有防禦傷,右手腕處有新鮮的咬痕,傷口外翻,是死前傷。傷口未結痂,咬痕左邊的齒痕不規整,明顯是多出了一顆牙,周邊留有紅色口脂印跡。只是,這裡有點奇怪,」陶不言指著屍體右手,「右手拇指外側有厚繭。」
「厚繭?」路景行府身,右手姆指上有一層厚厚的繭,這是茶師的手嗎?兩個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同樣的疑問。
「這是什麼?」路景行指著虎口處淡淡的墨青色痕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