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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周仵作。」陶不言繼續驗低頭檢驗屍體,「死者口中無傷牙齒具在。後腦有撞到櫃角留下的傷痕,不足致命。」他用探針刺入死者的口腔,「呈中毒現象,」探針刺入咽喉處,「咽喉中毒。說明毒藥是從口中進入體內。」接著他伸手摸向屍體的胸口,「只是淤傷,未傷及骨頭。現在,」陶不言頓了頓,露出期待又興奮的表情。看到他這個表情,錢十五和路景行不由地心裡一緊,前者是因為害怕,後者則是因為不能明說的小心思。
「我要剖腹!」陶不言的刀利落地刺進屍體胸膛。這次是大理寺主理,剖腹驗屍的申請路景行早就為他安排妥當,所以沒有任何人的阻擋,「沒有任何內傷,肋骨完整。」接著他抬頭看向路景行,一臉期待。
路景行不語,手起刀落,利落地將肋骨切斷,一旁的周仵作幾乎要驚掉下巴——堂堂大理寺正的刀用來剖屍!誰敢相信啊!
陶不言將手伸進去,他用探針一一檢測了他的內臟,「呈中毒現象,武確實死於中毒。」他拿出肝,「生前是一個貪杯的人,他的肝幾乎算是泡在酒缸里。」然後他又拿起了胃,「胃也有點不太好。毒藥使胃出現血點,還有,」心臟沒有病變,因為中毒這裡有些發黑。」他拿著心臟轉頭看向路景行,後者點點頭。錢十五毫無意外地抱著木桶吐了出來,但相較上一次,他堅持得久了一點。
「可是,我還是無法知道是死於哪種毒。」陶不言盯著呈黑色中毒跡象的內臟喃喃自語,「這種毒藥不僅會使人死後屍體變成桃粉色,而且還可能是兩種本身無害的東西疊加在一起而變成巨毒。」
「我已傳書回大理寺說明此情……」路景行說道。
「大哥,我、我馬上去催!」錢十五這一次反映神速地抱著木桶沖了出去。周仵作不愧是多年的老仵作,面對這樣的場景不為所動,表情如常地記錄陶不言的驗屍結果。
陶不言看著武夷雙腳與石台邊緣的距離,若有所思,「周仵作,給我軟尺。」
周仵作立刻把軟尺遞了過去。
「致遠,幫我量一下他的身高。」說著兩個人一起動手測量了死者的身高,「周仵作,你可知武夷有多高?」
周仵作一愣,接著想了下,用手比了比自己的頭頂,「比小人高些。呃,小的失禮,武坊主應和陶大人差不多高。」
「和我差不多高的話,那應該是五尺五左右,但這具屍體才只有五尺二。」陶不言看著手中軟尺,「周仵作,你把武夷的靴鞋拿來。」
陶不言接過靴鞋,是常見的黑色的男子靴鞋但做工精良,應是出自製衣坊的精品。鞋子表面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異樣,他用刀輕輕地沿著鞋底輕輕劃開,發現鞋底比普通同款鞋子的鞋底要厚約三寸有餘,「加厚鞋底,這樣看上去應該能有五尺五……」陶不言拿起死者的手,「周仵作!」
「陶大人有何吩咐?」
「你剛才說武夷最近出入賭坊?」
「是的,城裡那幾個公子哥不止一次在賭坊遇到過坊主。這個月中,小人收斂屍首回來,親眼看到武坊主從賭坊出來。武坊主一家二十年前來皖州經營茶業生意,小人也算是看著坊主長大,坊主自小知書達禮的。五年前他奪得「魁首」茶師,回皖州將茶行改成了弗蘭茶坊,也未曾見他有何不良嗜好。誰能想近一個月來,坊主行為大變,不僅流連天香閣,還混跡賭場。如若不是小人親眼所見,斷然不會相信的。」周仵作說道。
「嗯,錢十五在武夷坊中搜到兩張賭坊的借據,還有一張典當玉佩的當鋪的當票。」路景行說道。
「這就對了,當時初見屍體時,我就有些奇怪。根據茶坊和書房陳設,以及武夷的穿戴,他是一個講究且品味不俗之人。他雖衣冠得體,卻少了佩飾,我原以為是被人拿走或是遺落,沒想到居然是當掉了。結合這種種疑點,我確定這個人不是武夷。」陶不言的聲音波瀾不驚,然而他的口吻卻是鄭重其事。
「什麼?」不僅是周仵作就連路景行也意外地露出吃驚的神情。
「起初我就因他姆指的厚繭有所懷疑,但當時還未敢確定。當我看過茶坊里所人的手,他們的手皆與死者不同,指甲整齊且短,都很乾淨,而且手上都有新舊不一的燙傷。茶師桑植的手上很多燙傷,卻沒有任何厚繭。同為茶師,兩人的手不應有如此大的差距。直到聽到周仵作說他出入賭坊,我便確認,他手上的厚繭確實是長年賭牌九留下的。他身材很瘦,手指纖長,指甲略長,這不是干粗重活的手倒像是以偷盜為業的小偷。而我朝在虎口處刺配者為犯下偷盜之罪,以上種種推斷出他是一個擅偷盜的賭徒。他虎口處的烏青便是洗去的刺配。至於加厚的鞋底,應是為了增長身高使自己看上去與武夷身量相仿。至於他的臉,應該是易容。」陶不言說道,他的眼睛如倒映著漆黑的星空般,閃耀著光輝。
「我曾聽聞北疆的巫醫會一種神乎其神的易容術,不僅可以改變人的骨相,甚至連眼睛的形狀都可以改變,幾乎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易容需要特殊藥水才能溶解,但如若易容之人已死,可以用熱皂角水熱敷半個時辰,雖有些費力,但最終可清除易容。」路景行聽到他的話,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周仵作,你馬上去燒一鍋皂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