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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懷,美酒佳肴,還有舞歌煙花,豈不是美哉?因此早在十天前「胭脂樓」的雅台席位便被預訂一空。
七月十五戌時整,「胭脂樓」正式開門納客,打扮艷麗的異域美人們在一樓大廳一字排開,迎接客人。
王城內的名人雅士與富家公子攜名帖到來。
戌時二刻,「胭脂樓」的三樓雅台便已經座無虛席。
這時,一位身著絳紫色齊胸流雲裙的異哉美人走進了雅閣,看上去二十五六的年紀。身量比普通女子略高,身姿婀娜,有著一雙極寬雙眼皮的大眼睛,茶色瞳仁好似水晶,她便是「胭脂樓」的掌事夕蘿。
夕蘿端著精巧的琉璃酒盅,開口道:「感謝各位客官大人的賞光,夕蘿在此敬諸位大人!敬亡故之人!」
「敬亡故之人!」在座的眾人皆舉杯相迎。
「希望諸位大人能享受這個美妙的夜晚!」夕蘿說著拍了拍手,原本樓下迎接的姑娘走了進來。嬉笑著相繼在熟識的客人身邊坐下,雅閣之中的氣氛瞬間變得熱鬧。
一曲歌舞剛剛結束,突有鑼聲響起,眾人並未驚奇而一臉期待地將望向雅台外的夜空。
不消一瞬,「砰」地一聲,第一朵煙花升上了天空,漆黑的夜空瞬間被點亮。在眾人的讚美聲中,各種花形的煙花在夜空中相繼綻放,燦爛的光芒將天空染成五彩繽紛的顏色。
一刻鐘後,第一波煙花燃放完畢,雅台中的眾人皆有些意猶未盡。
這時,一陣縹緲的歌聲自走廊傳來,像是一位女子在唱歌,荒腔走板的卻又婉轉淒涼。
尤其是在這中元夜裡聽來,尤其得毛骨悚然。
夕蘿立刻起身安撫道:「各位大人們,切莫掃了雅興。奴家這就去看看。姑娘們,好生服侍著。」
夕蘿行了個禮後,急忙帶著小廝走出雅台。
只見原本空蕩蕩的走廊上,有一個穿著紅色衣裙的女子如遊魂一般晃蕩著,那瘮人的歌聲正是她的嘴裡發出來的。
在那女子轉身抬頭的瞬間,夕蘿借著廊中橘黃的燈光,看清了她的樣貌——
一張已經潰爛流膿的臉,琥珀色的眼眸,瞳仁渙散,自她的喉中發出的悽厲歌聲配著她這副尊容越發的瘮人。
「緋、緋……」身後的小廝驚恐地指著女子。
「閉嘴!」夕蘿厲聲喝道,不錯,此人正是「胭脂樓」的花魅緋櫻!
但她在半月前身染惡疾,此時理應在房中休息。
緋櫻披著大紅色櫻花繡紋錦緞褙子,頭上插著精巧的金髮簪,然而髮髻散亂。她一邊唱著疹人的歌,一邊瘋瘋癲癲地跳著舞,而且好像有一股怪味從她的身上飄出。
「你們幾個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點把她抓起來!」夕蘿對身邊的小廝吩咐道。
「掌、掌事……」小廝們皆捂著鼻子不敢上前,若白先生說要將緋櫻單獨隔離,大家私下都說她得了癆病,現在一看果然如此。
這種病被染上就活不成了,沒人願意送死。
夕蘿冷靜下來,她必須在客人發現緋櫻變成這個樣子之前把她關起來,「抓住她的,我賞三十兩銀子!」
她相信,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有一名小廝咬了咬牙,捂著鼻子向緋櫻邁慢慢走去,這時緋櫻抬頭看來,兩個四目相對。
緋櫻停止歌唱,歪著頭盯著小廝,眨眨眼,接著發出一聲尖叫——
「啊!你不要過來!我沒有病,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緋櫻尖叫著轉身逃跑。
尖叫聲終於驚動了雅閣里的客人,有人走了出來。竟然是蒼芷,跟在她身後的是她的恩客吏部尚書的小兒子張曉飛,王城裡有名的紈絝。陸陸續續有客人和姑娘來到走廊。
夕蘿見狀,臉色一沉,大聲喝道:「快去抓住她!」
蒼芷竟是最先反應過來的,立刻追了上去,緊接著是一些膽大好事的客人,跟著一起去追緋櫻。
緋櫻雖變得痴傻,卻跑得不慢,她一直跑到走廊的盡頭,卻突然一轉消失不見。
追趕過來的眾人這才發現,這盡頭處原本掛著畫軸的牆壁竟是一扇門。虛掩著的門扉微微輕晃著,預示著剛才有人從這裡通過。
蒼芷小心地拉開門,是旋轉的木製樓梯,似乎通往頂樓。
「暗、暗道?」她身後的張曉飛問道。
「不,是通往頂樓的。」蒼芷冷靜地答道,只是白淨的臉龐看上去比平時還要冰冷。
急忙擠到人前的夕蘿,聽到她的話後,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其他人則面面相覷,深感吃驚。這些人皆是「胭脂樓」的多年常客,原以為「胭脂樓」看上去比較高因為樓頂的形狀的原因,卻沒想到卻是因為藏有第四層。
蒼芷第一個走上樓梯,緊跟在她身後的是夕蘿,然後是「胭脂樓」的小廝,緊接著是張曉飛等幾個年輕膽大的公子。
這裡好久沒有人來過,樓梯上滿是灰塵,木製樓梯隨著腳步發出吱呀聲。樓梯的盡頭是一間房間,房門大開,顯然緋櫻跑進了這裡。
蒼芷沒有任何猶豫地走進了房間。
房中沒有點燈,一片漆黑,她聞到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重的灰塵味,嗆得她咳了起來,看樣子這裡確實許久沒有人居住,應該是廢棄了。
此時,西邊的窗戶被完全打開,而緋櫻則坐在窗台上,像小孩子一樣晃著雙腿,繼續唱著剛才那首荒腔走板又無比瘮人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