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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武夷……」桑植的臉因為太過驚愕而有些扭曲,他顫微微地伸出的手被握住從指尖傳來的溫熱體溫讓他確認這一切都是真的,武夷沒有死!太好了,他沒有死!睫毛輕顫,心裡湧起一股失而復得的激動與慶幸。
武夷伸手將他扶起,接著輕輕地撫了撫他的背,像是在安慰一隻在撒嬌的貓咪,接著他抬頭看向陶不言,眼眸中出現了與片刻前妖艷氣質相差甚遠的憎惡之意,「沒想到陶公子看似方端雅正,卻最會抵瑕陷厄!」
「如不這樣,坊主又怎會現身?」陶不然凜然地接下他的目光,「若論抵瑕陷厄,我又怎能與坊主相比!無論是五年前的祁紅、雅安還是五年後的古黟、錫蘭等人,坊主皆把他人玩弄於股掌之中。」
「陶公子此言差矣,」武夷答道,眼中閃著挑釁的光,「這世上皆是人心叵測,我只不過是利了這叵測人心罷了。」
「我的姐姐生性善良,怎麼會對他人有叵測居心!」古黟瞪著武夷,眼神中閃著危險的光芒。
武夷抬頭看向他,「你果然是祁紅的弟弟啊!我還真是看錯了你,浪費我費心讓你看到陷害你姐姐的證據,居然用這麼溫吞的法子報仇。還自作聰明地給桑植寄了匿名信,讓他知道五年前的事。」說著武夷的眼睛危險地眯起。
「至於祁紅,只能怪她命不好,偏偏要參加那場考核。我收買雅安,趁夜調換玫瑰茄,只是想讓她奪不了魁首,誰想到那個甄鄉紳當天吃了魚,鬧出了人命。還有,誰讓她在那時候死了爹呢!」說著露出了一絲冷笑,那副有如在輕視人的表情令人無名火起。
「你這混蛋!」古黟咒罵著,向他撲了過去!白光閃動的同時立冬已然出手,接著是金屬落地的聲音,是一把匕首。如若不是立冬,恐怕武夷這時已成了刀下亡魂。
「古黟,你現持刀行兇,所行之事與武夷何異?之人終將被他人復仇,如此下去正義的初心就會變成傷害無辜之人的屠刀。以暴制暴終會害人害己。本官答應過你,武夷所犯之罪必會由律法嚴懲,祁紅所受之冤本官必會為她昭雪還其公道。念你姐弟情深,並未造成大錯,故不以追究,望你以後遵守律法,不可再犯。」
說這話時,路景行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原以為他隱忍而內斂一如他一成不變的表情。但此時,他漆黑的眼眸中似火在燃燒,熱烈得足以燃燒一切,其實他有一顆比誰都火熱而澎湃的心,有著比誰都強烈地守護於此的執著與決心。
「本官說過,「有罪必罰,有怨必申,法安天下,德潤人心」,定會做到。」這是路景行的為官之道,亦是他不變的信仰。
古黟默默地低下頭,大口喘著氣,似在平復激動的心情。
「不,當時偷走鑰匙,調換玫瑰茄陷害祁紅的人是在下!」一旁的桑植突然開口,隱藏多年的秘密一旦開口便無法停止,「在下本出身於茶師世家,家父因患病致使所繳官茶品格盡失,被撤銷茶師資格,不僅名聲受損使家族蒙羞,茶坊亦被收繳。家父終羞愧自盡,家母不久亦病逝。
「在下自小便被稱為茶藝天才,夢想成為如家父一般的魁首茶師。經此之事,在下一心想要為家父正名,執著於掙回家族的昔日榮耀,一直執念於「魁首」之名。在下背景離鄉,輾轉於各地官茶坊卻均因家父之事被拒,無一家認可在下的茶藝。
「最後,是祁先生認可在下並收留了在下,可惜當時一心想復仇的在下卻只是把祁門茶坊當作踏板罷了並未理解祁先生的一片心意。在下從小一直自視茶藝高超,在茶坊中卻一直落於祁紅之後,心中漸生不甘。
「在當日考核時,在下連續兩場均落於祁紅。如若不能奪得魁首,在下便無法為家父正名,恢復家族名譽。當時在下被執念所固,終被妒忌與復仇迷了心眼,犯下這樣的錯誤!」說著,桑植睫毛輕顫,強忍的眼淚終是流了下來。
「只是未曾想,卻害了祁紅性命和先生一家!事後,在下又因為膽怯怕再令家族蒙羞,幫不敢說出真相。在下曾找過你,卻沒有消息。這五年來的每一天,在下無時無刻都在遭受良心的譴責,在下不停地自責,愧疚!
「現在,終於有機會說出來,是在下錯了!這一切都是在下的錯,是在下害了祁紅,在下對不起祁紅,對不起老師!」說著桑植含淚向古黟跪下,磕頭認罪。
「桑植先生……」古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自己一直以來尊敬且欣賞的謙謙有禮,端方雅正的君子竟然是當年陷害姐姐的真正兇手!因為震驚,他那張臉變得有些扭曲。
「桑植!」武夷勐地將他拉回身邊,「你幾時變得如此多話!古黟,五年前的祁紅之案以及今日的所有種種皆是我武夷一人所為,與他人無關亦無需他人偏袒。」
接著他轉頭看向路景行,「路大人,請讓無關之人退下吧,大人自然也不希望我接下來所說的事情被太多人知道。而且,這門外皆已布滿府衙衙役,何況路大人能將連初一那樣的高手傷成廢人,還怕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茶師跑了不成?」
路景行點頭示意立冬將古黟等人帶走。
「大人,請讓在下留下!」桑植看向路景行,「在下絕非武夷……無關之人。」
不知桑植是情深意重還是天真單純,只是如若他知道武夷的另一副面孔時,是否也會如此呢?正因如此,路景行並沒有拒絕他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