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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王城裡就出現很多關於我的非議,之前交好的官員名仕也都不再登門,我想很可能與那官員有關。所以我決定來皖州,就在我動身之際,聽說那位官員招待了一位皖州來的茶師。多方打聽後我知道那位茶師就是武夷,據說他每月都會來王城,可惜當時我已失勢無法與他相識。
「我去年末剛來皖州時,以湘波之名找過武夷幾次,他卻避而不見。因在王城種種,為了自保我化名雲湘委身於天香閣。王城美女茶師和這天香閣花魁說到底是一樣的,都是一個「美」字。」說著湘波露出了一絲苦笑,「三個月前,武夷突然來天香閣見我。我為他做了「千秋雪」,這期間他與我講了一件事。
「他說,天下最棒的茶是在明前清晨,由未經人事的豆蔻處子采綠茶的一芽一葉,將茶貼身放在女童胸前,以六歲至十歲的女童為宜,用稚子之身蘊養七天七夜,其間女童只可飲花蜜,然後著百花殺青,以七分無根之水加三分初雪,紫泥小壺煮沸沖泡,茶湯純清且帶有少女芬芳,長飲此茶可延年益壽,長生不老。我裝作好奇問是哪位茶師如此妙想,他笑而不語。當他離開後,我發現茶墊下他寫了一個字。」說著湘波在桌上寫下了一個「迅」字,「以陶公子的聰慧應已明白。」說著她的衣袖一揮桌子上只有一抹水漬。
陶不言面色凝重地點點頭,「在這之後武夷可有再去天香閣?」
「在那兒之後,武夷就外出採買。這月初,他又來天香閣見我,卻和上次完全不一樣,就像換了一個人。不僅說「千秋雪」太甜,而且談吐粗俗,一副市井無賴的做派。」湘波的神情盡顯鄙夷之色,「更奇怪的是,武夷竟然對我百般糾纏輕薄,我無奈只好讓與我關係甚好的香綾陪他。一來二去,這兩人到是好上了,武夷明明和桑……」她似乎覺得有些不妥,話峰一轉,「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至於與我歡好的事,是我讓她傳出去的。」
「香綾為何會對你如此忠心?」陶不言有些不解。
「因為這個,」湘波取出一個白瓷瓶,「這是「醉生」本身無毒,但人吃了它之後,兩個時辰內飲酒便會中毒而死,死狀與醉酒之死相同,仵作也驗不出來。她用這個徹底擺脫了那個把她賣到天香閣的賭鬼哥哥。她的哥哥不停地向天香閣借錢,她永遠都攢不夠贖身的錢。我還答應幫她贖身,所以她對我忠心耿耿。她願意陪武夷一是幫我,二是武夷出手大方,她可以多攢些錢贖身。前幾天,香綾和我說,武夷說他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可以拿到一大筆錢,許諾為香綾贖身。但那丫頭早就認清武夷好色好賭人粗俗鄙夷,一直在和他虛與委蛇。武夷從未對她講過茶坊的事,我總覺得這個人根本不是武夷,而是易容成他的樣貌的另外一個人。可是,香綾卻說他的臉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殺死武夷的人,你可有什麼想法?」陶不言點點頭,不由地佩服她的敏銳。他想去拿第二塊蒸餅時,想起昨晚胃疼時路景行的念念碎,最終還是放棄了,忍一時耳根清靜。
「是茶坊中人,香綾說武夷很小心。有一次她發現有人跟著武夷。大約三個月前,我去找武夷時發現茶坊附近有人逗留,正是昨日路大人畫像上的人,我怕暴露身份就急忙離開。」
「那麼關於茶坊里的事姑娘又是從何得知的?」
「古往今來青樓都是消息最多最快的地方。之前有位曾與武夷一同在茶藝院學習的茶師來到天香閣。同在一處學藝,有人聞名天下,有人卻默默無聞,不如意的人都想要傾訴,更何況對像還是花魁。至於雅安,我之前去找武夷時見過她。我在聽說了這件事後,我就更加確信武夷與小玉的事有關,不然一介女官為何會來這兒茶坊做帳房呢?」
陶不言點點頭,雅安是否與誘拐案有關還不得知,但她一定與五年前的茶師考核以及那起毒茶案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我還有一事想問,茶師平時儀表上有什麼特別嗎?比如手?」見過湘波制茶後,陶不言總覺得那人透著絲古怪。
「茶師的穿著以淡雅為主,避免繁雜的裝飾。為了感知茶品在製作時味道的變化,茶師的嗅覺和味覺大多比一般人靈敏一些。而且不會用過濃的薰香,不僅會影響嗅覺,還會讓茶吸收其它味道影響茶品的味道。手一定會時刻保持乾淨不留指甲,因為常年接觸熱水和茶爐燙傷再所難免。因為製法不同,使用的道具不同,像我這種常年使用茶洗的會在手指上留下繭子。」說著她伸出了手,一雙漂亮的女子的手,手指纖細,手上有多處燙傷,只是右手無名處有厚繭。
「原來如此,多謝姑娘。最後我還想問,湘波姑娘為何找上我?我只不過是一介布衣。」陶不言問道,明明路景行這個大理寺正是更合適的人選。
「我說我鍾情於公子,公子可信?」
陶不言瞪大了眼一時之間竟不知要如何開口,這時聽到湘波的輕笑,方知對方是在說笑,「姑娘何必戲弄於我。」
「湘波說得是實話,陶公子這般人物,有哪個女子會不心動呢。只是上次一見之後,湘波便知道公子眼裡已容不下別人。湘波還知道,只要陶公子肯幫我,路大人就一定會幫。」湘波望著陶不言,目光瀲灩中划過看不見底的憂傷,「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公子如若有事可讓賀公子去天香閣找我,路大人那張臉著實不適合出現在天香閣這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