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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蘭茶坊里沒有先生說書也沒有琴師撫琴,依舊日日客滿。茶坊有兩道招牌,一道是坊主武夷的名作「洛神之水」,另一道則是茶師桑植的「紅顏醉」。因其茶湯嬌艷紅潤如美女的醉顏,味道香甜芬芳,回甘綿長,故得名「紅顏醉」。茶師桑植更是位風姿不輸給武夷的溫潤公子,坊間稱其:謙謙君子,廣袖舒捲「紅顏醉」。
雖申時過半,弗蘭茶坊里卻依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茶坊的小夥計古黟剛剛送走了一波客人,就遠遠地看到兩個容姿秀麗的公子走了過來。其中一人正是坊主今日要接待的貴客——皖州有名的富紳賀家公子賀柳。另一位公子容姿更甚,玉面秀目,一雙眼睛如秋波流轉,顧盼生姿,他雖然身上穿著一件素雅的長衫,卻是玉樹蘭芝,說一口流利的官話,舉手投足間均顯示著不俗的翩翩風度,此人正是陶不言。
陶不言與錢十五一起離開清遠縣來了皖州。他嘴上說著是來拜訪同科好友賀柳,內心裡卻一直惦記著連初一牽扯的女童誘拐案,路景行來到皖州恐怕也是調查此案。他在外出遊歷期間也在坊間聽到了許多關於女童誘拐案的傳言,深知此案有關國師,勢必會牽連多方。但他現在是一介白衣,調查時相對於大理寺反而有些優勢。這也是他來皖州的真正目的,希望幫助路景行找出破局之法。而且如若此案真如傳言是國師所為,就更應將他儘快繩之以法,以正公理,為民除害。
錢十五一入皖州就與陶不言做別,去找路景行復命,陶不言前去拜會賀柳。賀柳與陶不言是同一科的舉子,科舉期間二人頗為投緣。可惜賀家少爺名落孫山,不久便離開王城回到家鄉皖州幫忙打理家業。二人打那兒之後便沒再相見,這次陶不言來皖州自然受到了賀柳的熱情招待。
今日,賀柳帶他來到號稱皖州第一茶坊的弗蘭茶坊,一是品茶,二是賀柳要與坊主武夷商討買賣之事,請陶不言做個見證。
陶不言看到迎上來的茶坊夥計,身量與賀柳差不多,是一個大約十六七歲的少年,一張稚氣未脫的小圓臉,淺淡的小麥色皮膚,看上去很有活力。看到他們後笑得一臉燦爛,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熱情地說道:「賀公子和這位公子裡面請,坊主在內里等候公子多時。小的這就帶二位公子前往。」顯然武夷已經提前知會了夥計。
陶不言跟在古黟的身後走進茶坊,茶坊中座無虛席,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茶香還夾雜絲絲香甜。這間茶坊比他想像得要大,設有雅間、散席。其規格、擺設絕不輸於王城裡的茶坊,裡面擺設的案幾也很講究,處處彰顯著坊主不俗的品位。大堂內側半開茶室里有茶師在現場制茶,遠遠看去是一位風雅溫潤的男子。
他們穿過廳堂,便來到內堂,看樣子是坊主居住的地方。在曲折的走廊上繞了兩處,最後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古黟輕輕地叩了叩門:「坊主,賀公子來了!」裡面沒有回應,小夥計撓撓頭髮出了一聲疑惑,接著又比剛才用力地叩了叩門,提高聲音:「坊主,賀公子來了!」
還是沒有回應。
陶不言的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隱隱地有一絲擔憂:「武坊主是不是出去了?」
「不能啊,坊主特意交代過,說是下午賀公子來,見到人就馬上請進來。」古黟一臉疑惑,「坊主可能是睡著了吧。他最近看上去很累的樣子。」說著他開始嘭嘭地砸門,大喊著:「坊主,坊主,賀公子來了!」
依舊沒有回應。
陶不言心中的擔憂不由地變大,表情嚴肅。一旁的賀柳看到他這副樣子,也跟著緊張起來,輕聲問道:「明松兄,怎麼辦?」
「這麼大的聲音即使是熟睡也理應被吵醒,但是武坊主卻沒有任何回應,很可能出了什麼事。」陶不言說著走到門前,代替古黟拍了拍門,接著用力一推,門開了——門並沒有上鎖。他推門進去,看到楠木桌子上側趴著一個男子,左手臂枕在頭下,右手無力地垂在身側,側躺著的臉上粘著凌亂的髮絲,雙目緊閉,臉、嘴唇、手竟泛著妖異的桃粉色。房間的窗戶緊閉,地上有一隻碎了的茶杯,茶湯氤氳在地面上留下不規則的印跡,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茶香中間夾雜著股特別的甜膩,此情此景竟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坊主!」古黟發出了一聲驚唿,這人果然是坊主武夷。
陶不言急忙走了過去,伸手摸上武夷脖子上的動脈,表情瞬間嚴肅:「你陪我留在這裡。賀兄,你快去報官,武坊主死了!」
「好、好!」
驚慌失措的賀柳剛剛跑進茶坊大堂就勐地撞上了一個人,那人硬邦邦的,直撞得他鼻子發酸。他揉著鼻子抬頭,發現自己撞上的是一個男人。男人身量比他高,有著極英俊的臉龐,每一個五官,每一絲線條都如此的完美,身姿挺拔,一身墨色錦服,腰間配著把唐刀,渾身散發著讓人不容置疑的肅颯和凜然。
「出了什麼事?」男人深邃的眼眸如墨玉般漆黑看向他,語氣雖是淡淡的,但目光卻透著不可違抗的霸氣。
在這人強勢的威壓下,賀柳不禁脫口而出:「武、武坊主死了!」
第16章 粉紅屍體
賀柳的聲音不大,但足夠茶坊里的客人聽到。只覺得茶坊里的空氣有一瞬的停滯,接著像是油鍋里落進了水,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