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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不言輕聲地說道,抽了抽鼻子,像是在強忍著哭泣,水盈盈的眼睛裡閃爍著期待又夾雜著悲傷。
「明松。」路景行望著陶不言,他的話如清風般拂過水麵,不經意地將他心底的那根柔軟的弦輕輕撥動,伸手將他的頭埋在自己的懷裡。
「想哭就哭吧!不用勉強自己。在這裡,沒人會看到。」路景行輕輕順著他的背柔聲說道。
「誰、誰說……我哭了。」陶不言悶在他的懷裡喃喃地抗議,只是帶著哭腔的聲音和路景行慢慢被打濕的衣衫,讓這話沒有任何的說服力。
路景行就這樣靜靜地摟著陶不言,輕輕地順著他的背,直到懷裡的人停止了抽泣,這才緩緩地開口:「其實,你不用爬這麼高在天宮的陶公也一樣會看到你。」
「是嗎?」陶不言抬起頭來,臉上還掛著淚,剛剛哭過的眼睛紅紅的,卻異常水潤,盈盈像一灣清澈的湖水。
「嗯。」路景行抬手替他輕輕地擦掉臉上的淚,「在天宮裡的人都喜歡看到人的笑臉,只要你每微笑一次,陶公就會離你近一點。如果你天天都笑的話,陶公就會天天守在你的身邊。」
他說這話時,臉色上的表情異常認真。
「真的?」陶不言眨著眼,「致遠不騙我?」
「嗯,不騙你。」路景行目光溫柔,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陶不言望著他,半晌,嘴角邊盪起一抹淺淺的笑意,「好,我相信你!」說著他抬起頭,望向天空,臉上揚起一抹比此時的桃花還要絢爛的笑容。
「爺爺,我天天都會笑的,你一定要來看我!」
陽光穿過樹木枝葉的縫隙在兩人的身上灑下一片跳躍的金色光斑,溫馨又靜謐。
「你還要再待一會兒嗎?」路景行問道。
「不了,我要下去了!應該還很多事情需要我來做,致遠也來幫忙吧!」陶不言用衣袖擦了擦臉,轉頭看向他。
「嗯。我先下去,你再下來。」說著路景行在確認陶不言沒有掉下去的可能後,這才從樹上跳了下來。
接著他站定了位置後,向樹上的陶不言張開手臂,「來,明松,閉上眼睛跳下來,我會接住你!」
「嗯。」陶不言閉上眼,毫不猶豫地從樹上跳了下去。
安穩地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帶著松柏的清香,慢慢變得厚實的胸膛,稍顯稚嫩卻有力的臂膀,透著莫名的心安——屬於路景行帶來的安心。
「明松,這個送給你。」路景行將懷中的古玉取下來掛到陶不言的脖子上。
「這是什麼?」陶不言把玩著脖子上的翠綠色的玉好奇的問道。
這是一塊上好的玉,雖樣式古樸,但手感溫潤,觸體生溫。
「是會讓你每天都微笑的靈符。」路景行微笑著說道。
「是嗎?謝謝致遠!」陶不言望著路景行,陽光正好照在他的臉上,嘴角泛著淺淺的笑容,那笑容好像從高山而來的流水,隱隱地浮動著幾不可見的光影。
此時,有風吹過,滿枝的桃花隨風飄落,沾染在陶不言的頭頂、發尾,看著他臉上的比這灼灼桃花還炫目的笑容,路景行知道他找到了願用一切來守護的人……
這一年,陶不言十二歲,路景行十四歲。
「致遠!這裡,這裡!你快過來!」
「你小心點!」路景行的眼神牢牢地鎖定人群里向他揮著手的陶不言,只給他買個冰糖葫蘆的功夫人就跑到前面去了。
得意於陶不言拖著他偷跑出來,他才能逃過無聊的聚會。順安帝愛熱鬧,喜歡設宴,元宵佳節更不例外。
四品以上上朝的官員皆要攜家眷出席。一群陌生人,把真實的自我掩藏在假模假式的笑容里,互相奉迎,這樣的場面是路景行最怕的。
陶家在喪期,便沒有出席。陶不言本就是愛湊熱鬧的性子,元宵節這樣的日子他自然不會留在府中。
二人一早便約好了一起出遊,所幸路景行是次子,缺席這樣的宴會也沒有人會在意。
做為官宦世家的次子來說,路景行既不能鋒芒畢露,也不能平庸無為,他自小就把這一尺度把握地很好,隱忍、內斂。
外人以為他性格遺傳自父親,但更多的是他自己的小固執——不會和那些人一樣露出虛偽的表情。所以他的臉上極其缺少表情,但只要變化,那麼一定是他內心最真實的反映。
比如,路景行看到陶不言時,臉上的表情就總是不自覺地變得溫柔,甚至會頻頻露出笑容。
陶不言接過路景行遞過來的冰糖葫蘆小心地咬了一口,「嗯?」臉上瞬間露出了驚奇的表情,看向路景行。
「嗯,我專門選的去了核的。」路景行答道,「你可以放心吃。」
自從上次陶不言因為吃得太急而被果核硌疼後,他就會去選去了核的冰糖葫蘆。
只不過去核的比較少見,只有這樣的大集會才會偶爾見到,因此他來得慢了些。
「難怪今天的冰糖葫蘆格外的好吃!」陶不言聽到路景行的話,心裡也不由地泛著甜。
「是嗎?」路景行望著他,唇邊泛起淺淺笑意。
「當然,你嘗嘗!」說著將糖葫蘆塞到路景行的嘴裡,直到看到他咬了一口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那一塊好像是自己咬過的。
然而,路景行卻渾不在意,「嗯,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