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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下午你可有見過武夷?」路景行繼續問道。
「沒有,下午茶坊很忙。」
「讓我看一下你的手。」陶不言抬眼看向他。
聽到這句,晏松那張如冰山般缺乏表情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情緒的變化,有絲抗拒,但還是在路景行嚴厲的目光下,老實地伸出了手。
晏松的手指修長,皮膚白淨,指甲修剪得精細乾淨,但手上有許多陳舊的燙傷,同樣沒有厚繭。只是這雙手看上去不像一個少年的手,更不像是一個鄉下少年的手。陶不言看著他的手,若有所思。
「你先下去吧。」路景行見陶不言也沒有什麼想要問的,便揮揮手讓晏松離開。
「噢,對了,你把那本《蘭陵風雅集》拿給我吧,好像還是個珍本。」陶不言對要離開的晏松不經意地說道。
「什麼珍本,不過是修訂精美的善本罷了。」晏松說著將桌子上的那本《蘭陵風雅集》恭敬地遞了過來,然後轉身離去。
「小爺我看上去像是很好騙嗎?」陶不言接過詩集,盯著晏松離的背影眼中閃爍著昏暗不明的光。
「我到希望你好騙。」路景行輕笑一聲,接著勐然間明白了什麼,「你是說,他在撒謊?」
「他說他不識字,」陶不言眨著眼,輕笑著道,「但是卻準確地拿起了《蘭陵風雅集》。」
路景行的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地說道:「一個鄉下少年卻分得出珍本和善本。」
「所以啊,他撒這樣的謊是不是覺得小爺我很傻?很好騙?還是說,」陶不言的眼珠轉了轉,湊到路景行的面前,歪著頭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他覺得好騙的那個人是你?」
路景行看到他眼的調笑,無奈地點點頭「是,我傻,我好騙。」語氣中卻帶絲不易覺察的笑意。
話雖如此,路景行卻在想:晏松撒這樣一個顯而易見的謊,究竟是太過自信還是別有用意呢?自己剛到皖州,武夷就在這個時候死掉了,這一切是巧合,還是那位大人的故意為之?
第19章 三個懷疑
「我覺得那個古黟也有些古怪,」路景行微微低著頭,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一個夥計,看到坊主死了,表現地非常冷靜,既沒有害怕也沒有傷心。就好像……」
「早就知道武夷會死一樣。」陶不言瞬間接著說道。
路景行抬頭看向他,自幼相識的兩個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起便擁有了這樣的默契,只要一個人開口另一個人便會自然地說出對方想說的下半句,有時甚至是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會明白對方在想什麼,想要做什麼。只是……他微微垂下眼瞼,他看不透陶不言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是否也飽含著相同的情意。
他突然發現,自從清遠案陶不言受傷後,向來自持冷靜的自己似乎很難控制心底的這份情感,如同春心萌動的少女一般變得異常的幻得幻失。明知此案兇險卻還一味的放任他介入,拋開認可他的能力其實還是那一點私心,想要他時時刻刻地陪在身邊。只是他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能忽視自己心底對於他的那股濃烈的情意。
陶不言見路景行站在那裡,沉默不語,表情嚴肅地眉頭微蹙,深邃幽黑的眼睛裡似乎流轉著一股莫名的情緒,薄唇緊抿著到是和那雙冷清的眸子很相配。但他看上去卻怎麼有那麼絲憂傷呢?他小心翼翼地開口:「致遠?」
「嗯?」路景行收回心神,看到陶不言眼中的探究和關心,表情緩和眼神也跟著一起變得溫柔,「我在想,這兩個人是店裡的夥計,但是在聽到坊主武夷要賣茶坊卻表現地非常平靜。這不符合常理。」
陶不言直視著路景行,以期在他那張臉上發現什麼,只是那雙眼沉深的眼中卻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或許真的是自己的錯覺吧。於是他繼續著路景行的思路,繼續說道:「一般夥計聽到東家要換,首先都會擔心自己的去留,這關係到自己的生計。但是這兩人卻根本不為所動,沒有任何的擔心。古黟是今年年初來到茶坊,晏松是上個月才來的,也許他們來到這間茶坊並不是真得來做夥計謀生,而是有別的目的。弗蘭茶坊里究竟有什麼秘密呢?」說著,他看向路景行,臉上依舊是那淺淺的笑容,但眼神卻透著銳利的光芒。
路景行直視著他的目光點了點頭:「這也正是我來此的目的。根據我們之前的推測,這家茶坊很可能參與了女童誘拐案,但是它在其中究竟具體擔任什麼角色,現在還尚不清楚。」
陶不言的食指輕敲著下巴,「要麼是看押要麼是運輸,這樣的話……」他抬眼看向去,果然路景行已經開始專心地東敲敲西敲敲,尋找密室暗閣。他覺得在這個世上,除了路景行再也不會有第二個與自己如此契合的人。自己的一個動作,哪怕是一個眼,他都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甚至連他那些不經易的小心思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多年的相處,他知道路景行遠沒有他看上去的那般冷漠威嚴,他更像是一杯茶,濕潤綿長,又像是一片海,包容巍麗。每次看到這樣的路景行,陶不言總覺得心中的那根弦就會隨之輕搖。雖然他半帶刻意地去忽略,忽略那個微弱的聲音,忽略那無可莫名的激動……
在左側門邊的角落裡,路景行發現了香爐,他謹慎地用刀尖挑開香爐蓋,然後輕撥了撥爐灰,灰白的爐灰中夾雜些許黃色的粉末,黑色的眸子勐地一沉,迅速將薰香掩滅。然後,悄無聲息地走到正在專心思考的陶不言身後,突地一拍他的肩膀大喊一聲:「陶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