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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的動作後,絳柳急忙開口,「奴家病了,因此這屋子裡的味道有些奇怪,大人莫要見怪。」
路景行站在窗戶前,示意陶不言過來,讓他站在通風處,這才轉過身看向絳柳,「你這屋子的門窗一直關著?」
「是的,若白先生說,奴家的病不宜見風。」絳柳緩緩地說道。
路景行點點頭,「本官對花香過敏,等這花香散去後,本官自會將窗戶關上。」
「是,大人請自便。」說著絳柳坐到避風處的床鋪之上。
隨著空氣的流動,再加上香爐被路景行熄滅,茉莉花香慢慢變淡。這時,有婢女將茶送了過來。
「大人請用茶。」絳柳接過茶盤端到路景行的面前。
「不必。」路景行拒絕道。
一旁的陶不言也同樣拒絕,「姑娘既有疾在身,我們不便過久打擾。只是簡單地問幾個問題。」
「大人請講。」絳柳將茶盤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陶不言:「昨天下午,曾有人見碧蘿來找過姑娘,所為何事?」
「碧蘿曾是奴家的侍女,奴家生病之後,只有她會不時前來問候。昨天下午,碧蘿照例來看奴家。」絳柳答道,語氣平靜。
「她與你說了什麼?可有異常之處?」路景行接口問道,此時屋中的香氣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他抬手關上了窗戶。
「她稱讚了陶大人,至於異常……」絳柳歪著頭像是在思考,「好像是在害怕什麼。樓里死了人,她一個小姑娘會害怕也是難免的。更何況堇蕪一直在不停念叨著詛咒。」
「你可知這「胭脂樓」里有誰與碧蘿交好?」陶不言直視著她,黑亮亮的眼中滿是探究。
「碧蘿年紀小,性子活潑,大家都把她當做妹妹看待。不過,聽說她下個月初就要掛牌。如此,恐怕有些人就不一樣了。」
絳柳接著哂笑一聲,「平日裡,大家姐妹相稱,其實背地裡都暗暗較著勁。都是以色侍人,色衰而愛馳,從來都是年輕漂亮的姑娘最易得寵。」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因為碧蘿掛牌受到威脅而對她懷恨在心?」路景行順著她的話頭追問道。
「奴家只是說了「胭脂樓」里的事實罷了。」絳柳並沒有正面回答,「這青樓里的爭鬥並不亞於深宅大院。」
「碧蘿確實與我提起過一些事情,」陶不言故意頓了頓了,他明顯地感到絳柳的身體緊繃,手捏緊了身前的衣裙,「她說,緋櫻曾對堇蕪下毒。」
聽到他的話後,絳柳似乎鬆了一口氣,慢條斯理地開口,「怎麼說呢,碧蘿說,她看到緋櫻在胭脂盒裡放粉末,堇蕪也確實用了這個胭脂後,臉上起了疹子,丟了一位有意替她贖身的恩客。
「若白先生診治後說堇蕪是用了相衝的東西而發了風疹。奴家覺得這可能是碧蘿的偏見,在奴家沒來之前,碧蘿做過緋櫻的侍女,似乎受了不少打罵。難免會把她當作壞人。
「而且,據說在緋櫻沒來之前,堇蕪是這樓里的頭牌,而且她似乎從小便立志成為花魁。沒承想,緋櫻來了之後,瞬間便獲得了大批客人的恩寵,最後成為花魁。
「若真要加害的話,倒應該是堇蕪加害緋櫻才對。畢竟當了花魁,可是最有望脫離這苦海的。」
陶不言和路景行交換了一個眼神,根據堇蕪購買孔明燈想以水銀之毒來毒害緋櫻這一行為來看,絳柳的這番話也並非空穴來風。
只是……
「這麼說來,碧蘿也有殺害緋櫻的動機,畢竟她曾遭受過她的打罵。」陶不言循循善誘。
「這個嘛,誰知道呢。」絳柳發出一聲輕笑,只是低啞的嗓音讓這笑聲更像是從地底發出來似的,再配上她似是而非的態度,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弔詭。
「那麼你呢,絳柳姑娘你呢?是否也憎恨著緋櫻呢?你的嗓子聽說是被人下了毒。」陶不言微微眯起眼,不久前散發著溫柔光芒的眼神中如今卻充滿了劃破黑暗的銳利。
雖然看不到絳柳此時臉上的表情,但琥珀色的雙眼中流露出並不冷靜的眼神,讓人輕易聯想到她臉上的表情想必也是同樣的並不是冷靜。
「……奴家也曾這樣想過。」絳柳乾巴巴地應道。
「那麼你什麼都沒有做嗎?難道你不想殺了緋櫻?」陶不言的眼中閃爍著光芒,像是即將捕獲獵物的貓咪,「絳柳姑娘,可否讓我看一下你的臉。」
絳柳遲疑了一下,接著用顫抖的手摘下了臉上的面紗,在看清那張臉的瞬間,陶不言不禁瞪大了眼——
巴掌大的瓜子臉卻如同癩蛤蟆的嵴背,有著大小不一的癩,有的還已破裂,露出鮮紅色的皮肉。
襯得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漂亮動人,一美一丑同時出現在一張臉上非常詭異。
顯然這樣的結果超出了陶不言的料想,一時之間他不知如何開口。
絳柳垂下眼瞼,悽然一笑,「大人也覺得很噁心吧!奴家也用了緋櫻送的胭脂,只是奴家沒有堇蕪命好,若白先生解了堇蕪的毒卻解不了奴家的,所以奴家的臉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奴家當然想殺了緋櫻,只可惜奴家這身子病懨懨的,每次吃了藥總想睡,哪有力氣去殺人呢!若白先生治得好別人,卻治不好奴家,許是奴家命不好吧……」說著,絳柳發出一聲幽怨的嘆息,兩眼濕潤似有淚光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