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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灌了好幾口水,落釵的時候,忽然就對著面前的一面琉璃鏡,靜靜出了神……
片刻後,嘩啦——
一下將鏡子拍到地上,砸的粉碎。
然後又蹲下,慢慢去拼。
可是……就算碎片可以擺回正確的位置,其上裂痕也多到無法修補。
但就像是不甘心,謝玉偏執的盯著那無法復原的鏡子,好半晌,才被外面的敲門聲打斷:「主子,有人送了信來。」
謝玉這才起身,取回信件。
打開,依然是霍寒的字跡,依然是熟悉的【吾妻,見信如晤。】
可這次,他寫了食譜,規定了九千歲第二天要吃什麼東西,謝玉看了一眼,隨手把信丟在一邊,自顧自解衣上榻。
夜半,翻來覆去睡不著,竟是又起身,點了蠟燭,從箱子裡翻出粘合膠,一點一點,沿著鏡子的裂縫塗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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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時間,謝玉依舊忙碌,依舊會每天收到霍寒的食譜。
起初,他不願意按照上面寫的吃,但將近一個月過去,懶得想吃食的時候,也便跟著用了幾天膳。
最新的信里,霍寒提醒他……情蠱融於身體,第一個月圓之夜,也會稍微難受一些,只是沒有之前的劇烈。
他囑咐謝玉:我在柜子里放了安神香,夜裡入眠前點上,只要能睡著,就不成問題。
可是不知怎麼的,也許是個人體質不同,月圓的前三天,謝玉就開始難受,全身肌膚又連帶著骨頭開始疼。
心慌耳鳴,難以安眠。
於是前兩夜,他便把安神香用了個乾淨,準確的說,那安神香到第二夜的後半夜已經燃盡了,沒有香了……
謝玉便只好翻翻衣櫃,找出一件霍寒的大氅披在身上,整個人在衣服里縮成小小一團,抱著霍小狗的玩偶。
他想轉移注意力,便拿著謝小貓的玩偶,去和霍小狗牽手。
可棉花娃娃之間並沒有相互吸引的能力,霍小狗總是鬆開謝小貓的手,令人躁意橫生,於是,謝玉一把將不聽話的小狗扔到了地上。
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低頭去撿,難受的咬破了霍寒的衣裳。
直到天蒙蒙亮時,謝玉才有力氣爬起來。
他第一次發現,當疼痛褪去,情蠱的副作用便像是春藥一般,瘋狂席捲,謝玉覺得空氣好干。
不,不是空氣干,是他全身都干,渴望被擁抱,被撫摸,被……
他坐起來,灌了一肚子的涼茶都沒有用,乾脆一生氣,又將那粘好的琉璃鏡打碎在地上。
隨後,便帶著霍小狗,一步步去了湯池。
太陽升起的時候,謝玉一個人靠在那曾經鎖著霍寒的石獅子上,自己將自己的右腕主動銬進了鏈子裡,鎖骨盈粉,眼角浮紅。
霍小狗被他扔到了邊上,滿身都是濁白的痕跡。
好半晌,謝玉才解開自己的右腕,指節輕撫紅痕,不知怎麼的,竟是漸漸彎起了眼睛,像是想到了很有趣的事。
霍小狗拿去洗了。
冬日裡不好干。
第三天夜裡,謝玉便又弄濕了霍寒的衣裳。
月華稍弱,等火燒似的難受散去之後,心底的空寂酸澀便一股腦湧上來。
謝玉起身,胡亂在房間翻找著,翻出了耳墜,甚至翻出了霍寒以前給他寫的或肉麻或逗樂的情書。
他重新坐回榻上,將那些情書一個個拆開鋪好,這才發現,原來,霍寒給他寫了八百七十二封信。
從他們在一起,到分別,每一天都沒有斷過。
清一色的開頭:吾妻,見信如晤。
信的後面,都有標時間,可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箱子裡的信和霍寒新送回來的信件,中間隔了七年?
每天給他寫一封情書,想方設法哄他開心的霍寒,怎麼能忍心七年不來找他?
月亮升的更高了,真正的月圓之夜,情蠱早已隨著血液消散在周身,謝玉指尖微蜷,忽然又念起自己之前被軟禁,最難受的時候,也是把信鋪了滿床。
那時候,他覺得自己會死的,窒息的情緒黑壓壓的襲來,幾乎困的他喘不過氣。
他想在臨死前見見霍寒,可是,霍寒始終沒有出現。
等待他的,是強行將他按回去的太醫……
謝玉呼吸微抖,不自覺抽了一口涼氣,太醫用針的時候,不會顧及他的本身對痛覺的敏感度遠超於常人,他們只會嘲笑他——
「謝家世代忠良,戰死都不怕,怎麼就你這麼嬌氣?真把自己當小姑娘了?惡不噁心?」
「謝玉,別動了,省省吧,謝家人死光了,你作也沒人管你!」
「就是,要不是三殿下(盛長寧)使了銀子,誰會樂意在這裡救你這種瘋子?」
不會買甜點哄他,不會把他抱起來,不會讓他咬肩膀,不會任由他使脾氣,將血吐得滿榻都是。
心底「咯噔」一顫,謝玉忽然就理解了。
知婉說是對——他心底最深處,一直在下意識的覺得,霍寒會為他兜底。
又想起了那個打碎的鏡子。
謝玉立刻下榻,邁著踉蹌的步子去尋粘合膠,想將那被他二次打碎的琉璃鏡再粘起來,可是,手會抖。
情蠱一直被藥王谷成為至聖之蠱,可蝕人心,控人智,即便被分解,消散的時候,威力也強到難以自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