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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她初到別院,被蘇婆婆支使來給沈裕守夜,卻誤打誤撞地給他拽脫臼了手腕。
仿佛就是這隻。
「在想什麼?」
沈裕總能留意到她的走神,容錦苦笑了聲:「奴婢在想,這手可真是多災多難。」
她這雙手其實生得很好,膚若凝脂,柔弱無骨。
只有翻過來仔細看,才會發現掌心留有細細的繭,無聲昭示著這是雙操勞過的手。
而半捲起衣袖露出的小臂上,還留著未曾徹底褪去的淤青。
沈裕比誰都清楚那是何時留下的印跡,只覺著喉頭莫名犯癢,低低地咳了聲。他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沒再多看。
回到自己房中時,成英已經令人將那一箱子舊物送過來。
容錦覷著日頭尚好,索性將那些佛經翻出來晾曬,去了積攢許久的潮氣。至於旁的東西,則仍舊封存留在那舊箱子中。
晚些時候,去了顏青漪暫住的沁芳榭。
沁芳榭依水而建,這時節蓮花開得正好,碧瑩瑩的荷葉鋪展開,幾乎覆蓋了半個湖。
容錦到時,容綺正趴在窗邊看風景,一旁的小几上擺著幾碟各色糕點。
至於顏青漪,也不知是在琢磨什麼,與她匆匆打了個招呼後,就又將自己關在樓上的房間。
容錦知顏青漪性格如此,沒去打擾,與容綺一道在窗邊坐了,輕聲細語地陪她閒聊。
當初容青山與余氏合計後,要將她送去黎王府。
容錦得知消息時已經晚了,沒法帶著容綺逃離,又怕她擔憂記掛,只能臨時編了個謊,說自己被繡坊看中,要去當學徒。
容綺百般不舍,眼淚汪汪地應了,在家中遭余氏責罵時,還總盼著她能早日學成回來。
今日姊妹重逢,又離了家,震驚過後便全然是欣喜了。
直到聽了自家姐姐的打算,容綺險些被點心的碎屑嗆到,喝了口容錦送到嘴邊的茶水,愣愣道:「姐姐,你要趕我走?」
容錦笑容中多了幾分無奈:「不是要趕你,只是你跟著青漪姐更好。」
容綺四下看著,遲疑道:「姐姐,這裡不好嗎?」
自小到大,她從沒見過這樣好的住處,也沒吃過這樣好的糕點,剛醒來時還以為是在夢中。
她終歸年紀不大,這些年又一直被容錦護著,沒什麼心計,許多事情難免想不明白。
容錦捏了捏她的臉頰,語重心長道:「錦衣玉食誠然是好,可小綺,這些都不是我們的。」
不是自己的終歸長久不了,更不該生出貪戀的心思。
容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順勢倚在容錦肩上,小聲道:「那我聽姐姐的。」
容錦一直在沁芳榭留到深夜,哄著容綺睡下,這才回了聽竹軒。
等到沈裕病情徹底穩定下來,顏青漪便會帶著容綺一道出城,屆時想再見就沒那麼容易了。故而容錦但凡能尋著空,總會到沁芳榭來陪她。
沈裕看在眼中,倒也沒為難,由著她去了。
等到要回伯爵府這日,容錦早早地起身梳妝。
她昨日尋了個機會,試著探了蘇婆婆的口風,知道沈裕回伯爵府應當是探望重病的老爺子,便沒打扮得太艷麗。
但又不宜太素淨。
故而挑了件天青色的襦裙,綰起長發,插了兩根尋常樣式的簪子,一副溫婉模樣。
可沈裕卻仿佛沒什麼忌諱,穿著墨色的袍子,襯得他尚在病中臉色的愈發蒼白。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容錦總覺著,他的眼神要比尋常更冷淡。
不像是探親,倒像是……討債?
容錦被自己這想法嚇了一跳,收回目光,不敢再多看。
從別院到伯爵府,小半個時辰就到了。
途中,沈裕靠著車廂閉目養神,容錦看出他心情實在不好,更不會出聲打擾,就這樣安靜地等了一路。
直到馬車停下,成英低聲回稟了句,沈裕才終於睜開眼。
他並沒立時下車,看向欲言又止的容錦:「你想問什麼,直說就是。」
容錦已經習慣於沈裕總能看出自己的心思,斟酌著措辭,小心翼翼道:「奴婢思來想去,還是斗膽問一句,這回您想讓奴婢如何應對呢?」
從前對著明安郡主,容錦很清楚自己要扮演什麼角色。
可這回卻是一頭霧水,生怕自己一個疏忽給演砸了,叫沈裕原就不妙的心情雪上加霜。
沈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你平時那般就夠了。」
容錦愈發茫然地看了回去。
「當個聽話的小啞巴。」沈裕眼中有些許笑意掠過,像是水面泛起漣漪,但轉瞬即逝,隨即平靜下來。
容錦一愣,總覺著這話仿佛帶了點打趣的意味。
但她也顧不上多想,連忙跟上沈裕,在他下車時不著痕跡地扶了一把。
雖說沈裕乍一看與常人無異,但容錦朝夕相伴,對他的身體情況再了解不過,知道這不過是他一貫強裝出來的罷了。
他這個人,極不喜在外人面前示弱,就算打落了牙齒也要和血吞下去。
面前的伯爵府極為氣派,整座府邸足足占了大半條街,朱漆正門上高懸著太|祖皇帝御筆親題的匾額,龍飛鳳舞,氣勢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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