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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風塵僕僕,像是剛從外邊回來,蒼白的面容上不知何時添了一道傷,看起來才剛剛結痂,觸目驚心。
商陸年紀雖不算大,但身手極好,容錦從沒見過他臉上掛彩,看得眼皮一跳,連忙問:「這是怎麼了?」
「不小心遭了暗算,」商陸抬手摸了摸傷口,渾不在意,倒是反過來安慰容錦,「不妨事的。」
得知容錦的打算後,有笑道:「要什麼侍衛?我陪你出門就是。」
容錦被他半推著往前,掙扎道:「你的傷!」
「就這麼點傷,難道還要臥床養病不成?」商陸嗤笑了聲,輕快道,「我也是頭回到江南來,還沒好好看過呢。」
容錦見商陸執意如此,也只能隨他去了。
她偏過頭又看了眼那傷口,依稀認出這是流矢擦傷,下意識將聲音放輕不少:「你這幾日做什麼去了?」
「公子令我到宣州去了一趟,唔,」商陸頓了頓,最後還是如實道,「給肖老將軍送了封信。」
商陸從前依著沈裕的吩咐,許多事情遮遮掩掩,結果回頭一看,自家公子對著容錦倒是什麼都不瞞了。
事已至此,他也懶得扯謊糊弄。
「肖老將軍……」容錦跟在沈裕身邊零零散散聽了不少,略一回憶,恍然道,「他是公子的師父?」
商陸點點頭:「正是。」
這位老將軍姓肖,名望野,據說本是奴籍出身,昔年得先帝賞識提拔,屢立戰功。
他因沙場征戰落了病根,早些年回京修養後曾教過兩個徒弟,一個是如今禁軍那位副統領齊鉞,另一個,便是沈裕。
新帝即位後,他以「年事已高」為由,辭官回鄉,如今正在宣州。
雖還掛著虛銜,但手中並無實權。
容錦知道,沈裕特地遣商陸送去的信必然不可能是幾句尋常問候,但這種事情不是她該多問的,便索性沒開這個口,免得令商陸為難。
她轉頭看向領路的白蕊,問道:「這是要去何處?」
「永昌大街,那可是我們湖陽最熱鬧的去處,雖說經了水患後不比從前,但也比別處好。」白蕊掰著指頭同她數,「酒樓茶肆、古玩奇珍、釵環胭脂……但凡你能想到的,必然是有的。」
「你既是要給妹妹買節禮,不如去如意齋。」
容錦被她說得起了幾分興致:「如意齋是做什麼的?」
「有名的首飾鋪子,官宦富貴人家的夫人、小姐們常逛的去處。」
容錦一聽就已經打了退堂鼓,及至遠遠見著如意齋的門楣,摸了摸荷包:「我沒帶那麼多銀錢……」
白蕊並沒當真,玩笑道:「沈相難道還會缺錢不成?」
她這話問得理所當然,容錦沉默一瞬,似是而非地笑了聲,並沒多言。
如意齋廳堂開闊,裝潢富麗又不失雅致,擺著許多高大的黑漆楠木書架,只是其上放的並不是書籍,而是釵環首飾。
佐以鮮花翠葉作襯,恰到好處,做工精緻的首飾顯得愈發精美。
容錦打眼掃過,注意力卻被室中的薰香吸引。
味道清新淡雅,又仿佛帶著絲梨香的清甜氣息,沁人心脾。
當初她頭回去雲氏繡坊時,曾被這味道吸引,後來稍稍熟悉後,才知道這香是春夫人從宮中帶出的方子,不外傳的。
一旁的掌柜原本百無聊賴地撥弄著珠算盤帳,見此,含笑道:「看來客人是懂行的。」
容錦怔了下,循聲看去。
這位掌柜看起來三十餘歲,恰是與春夫人相仿的年紀,相貌乍一看並不是極出挑那種,但眉眼溫柔、氣質端莊,是個耐看的美人。
美人掌柜神態慵懶,撐著額,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容錦。
「您興許是誤會了,」容錦迎著她的目光,如實道,「我只是在京中的雲氏繡坊見識過這香。」
掌柜眯了眯眼,隨後臉上的笑意真切了不少:「難怪今日一早聽著幾聲喜鵲,原來是有故人音訊。」
她推開珠算,自顧自地另倒了盞茶:「春姐姐身體可還好?」
容錦點點頭,接過茶盞後道了聲謝,又解釋道:「我與夫人算不得熟識,只是在繡坊寄賣過繡品,承蒙她不嫌棄,指點過幾句。」
「能得春姐姐青眼,也算不易。」
掌柜並沒因此冷淡,反倒愈發起了興致,請容錦慢慢看首飾,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起來。
容錦被白蕊拐過來時,想的是看兩眼就走,可巧遇著這樣的機緣,不知不覺中聊了好一會兒。
美人掌柜姓謝,喚作秋桐,早些年也曾是內庭宮女,與春夫人一同在尚宮局伺候。
後來到了年紀出宮,春夫人被雲氏繡坊聘去坐鎮,她則隨新嫁的夫君回湖州,憑藉宮中學的手藝開了這麼一家鋪子。
謝掌柜為人大方隨性,又與容錦聊得投緣,問了些春夫人的消息後,指著滿堂的首飾道:「隨便挑,若是看中了哪個,我送你。」
見容錦想要推辭,她隨即又道:「我今日心情好,想送就送了,你若是拒不肯受,我才要不高興了。」
說著,作勢變了臉色。
謝秋桐並不缺銀錢,別說一根簪子,就算是一套頭面首飾於她而言也算不得什麼,倒真應了那句「千金難買我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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