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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宮室之中,侍從們噤若寒蟬。
蕭平衍是惜命之人,在秦瞻出事後聽從沈裕的建議,額外加強了自己在行宮的守衛,無論何時都要身邊有信賴之人寸步不離地守著。
直至回到熟悉的宮中,才放下心。
他按著額角,打起精神問道:「侯府可有懷疑之人?」
與侯府不對付的大有人在,以秦瞻一貫行事,私底下也沒少結仇。但真有膽子,又有能耐悄無聲息辦成的,實則寥寥無幾。
「無憑無據,總不好隨意揣測。」秦太后狀似無奈地搖了搖頭,「只是你舅母興許是思子心切,自瞻兒失蹤後夜夜做噩夢,驚醒之後有些胡言亂語……」
蕭平衍看著漸漸風乾的硃砂,適時道:「如何?」
「說是夢見瞻兒渾身鮮血淋漓地同她哭,還說是……」秦太后頓了頓,聲音也放輕了些,「自己得罪了沈裕。」
蕭平衍聽到沈裕的名字,眼皮一跳。
蕭平衍曾將有嫌疑之人在心中過了個遍,自然不會略過沈裕,畢竟沈裕與侯府因著那樁親事,鬧得很不痛快。
只是以他對沈裕的了解,不至於此。
更何況……
蕭平衍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那打公文上,薄唇微抿,隨後向太后道:「朕會令人去查,在有證據之前,這樣的話還是不必提了。」
眼下還有用沈裕的地方。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他真是心懷不軌之人,也要先解決江南之事,再秋後算帳。
無論是蕭平衍,還是焦頭爛額的朝臣,都想著沈裕早些回來接手爛攤子,可偏偏事與願違——
伯爵府那位纏綿病榻許久的沈老爺子,連秋天都沒能熬過去,撒手去了。
這是沈裕的親祖父,縱然不必去職丁憂,可停靈至下葬這段時日,總是脫不開身。
於是,中書與六部的官員繼續你來我往地爭執不定,然後一同淒風苦雨地到蕭平衍面前挨罵。
而伯爵府,已是一片縞素。
祖父過世,於情於理,沈裕都得先住回沈家,不能再留在別院。
容錦聽聞這個消息時,還當自己能有幾日清閒日子,哪知沈裕竟然將她一併帶回了沈家。
明面上說是侍女,可明眼人總能猜個大概。
容錦對伯爵府那深宅大院有些牴觸,但看著沈裕的神色,到了嘴邊的話愣是沒能說出口。
成英匆匆帶來老伯爺過世的消息時,沈裕正在寫著一封不知給誰的書信,聞言怔了片刻,直到筆尖蘊著的墨跡滴在雪白的箋紙上,仿佛才回過神。
驚訝褪去後,他臉上並無哀色,只是淡淡道:「可惜了。」
甚至叫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感慨自家祖父的過世,還是為墨跡污了信箋而可惜。
容錦上回來沈家,是為了陪著沈裕見老爺子,來去匆匆,直到如今才見著沈裕在伯爵府的住處。
是臨湖的一處水榭,不遠處便是一大片梅林,據說是當年因夫人喜歡,沈將軍當年親手為她栽的。
只如今還未到開花的季節,在秋風之中透出幾分蕭瑟。
容錦在來時已換了素白色的衣裳,珠花、耳飾也摘了,只余兩支銀質的扁簪。
伯爵府這邊知道老爺子的身體熬不長,大戶人家,對這種事情也早有準備,沈裕才到就已經有人送來了麻布孝服等一應物什。
沈裕換了衣裳,神色寡淡地往正院去。
看起來像是去議事,而非哭靈。
容錦則留在水榭,將帶來的行李收拾妥當。
興許是因沈裕許久未回的緣故,灑掃伺候的人都有些怠慢,容錦一一看過,換了沈裕偏好的茶葉和香料。
等到諸事收拾妥當,恰有人登門,原本有些蕭條的水榭霎時熱鬧起來。
為首的是個頭髮花白的嬤嬤,雖著素衣,但腕上還未摘下的白玉鐲子成色極好,足見是個受器重的。
她身後跟著幾個丫鬟小廝,站在垂花門下,打量著廊下的容錦。
下巴微抬,不經意間帶出幾分倨傲。
茶水房的小丫鬟丁香輕聲提醒:「這是大夫人院中的海嬤嬤。」
容錦端出些笑意,迎上去問候。
海嬤嬤撫了撫鬢髮:「姑娘怎麼稱呼?」
「我姓雲,是別院那邊伺候的丫鬟。」容錦輕描淡寫揭過,轉而問道,「公子已經往正院去了,嬤嬤專程過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前陣子府中出了偷竊之事,里外勾結,將府中財物拿出去變賣,夫人做主將人都給發賣了。如今三公子回來,水榭這邊怕是人手不足,便叫我送些人過來伺候。」海嬤嬤側了側身,令幾人上前。
容錦目光從幾人身上掃過,笑道:「有勞,晚些時候我會如實回稟公子。」
容錦的答覆模稜兩可,並未直接點頭應下。
她知道沈裕與家中不合,也隱約看出大夫人的用意,但沒打算多管,只打定主意當個傳話的。
等到入夜後,沈裕終於回了水榭。
他身上沾染著靈堂獨有的火燭燒紙味道,眉眼間是顯而易見的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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