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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回來江南見容錦,才又撿起來。
這些事情他早前從未向任何人講過,如今也只能遮遮掩掩,隱去牽涉身份的,大略提上幾句。
容錦托腮聽著,無聲嘆了口氣。
她不需多問,就知道時雨家中定是出了變故,才會淪落到這般地步。心中一軟,在時雨貼上來時,也沒想起來躲避。
呼吸交纏,唇齒相依。
身後抵著屏風,和煦的日光透過窗欞映在眼前,暈出炫目的光。
第98章
不知湖州的生意出了什麼紕漏,柳夫人耽擱許久,仍舊沒回吳江。
容錦將全套頭面首飾製成後,試著問過,可管家也只說夫人歸期未定,請她耐心等上一段時日。
柳氏家大業大,自然不介意多養個閒人。
容錦原本還在猶豫,可時雨修復的古琴似是出了岔子,須得多費些時日描補,她禁不住對方的請求,最終還是決定在小瀛洲多留些時日。
可偏偏不巧,前腳剛鬆口答應了時雨,後腳映月便來了。
映月為著生意來吳江城,順道探看容錦,替謝秋桐捎了幾句話。
頭一樁是,她與陳桉的孩子即將滿月,邀她去喝滿月酒;第二樁,則是京城那位顏大夫到了。
容錦正掐著指頭算日子,聽聞顏青漪的消息,連忙問:「是只顏姑娘一人來了,還是另有旁人?」
映月想了想,咽下糕點:「我去陳家送魚時,見了那位顏大夫一面,她身邊是跟了位與我差不多年歲的姑娘。」
有她這一句,容錦再也坐不住,更沒了留下來的心思。
柳氏管家那裡倒還好說,知會一聲,大不了等柳夫人回吳江後她再過來就是。
至於時雨那邊……
才答應下來轉頭就反悔,著實有些不大說得過去,但孰輕孰重顯而易見,掂量一番後,容錦還是去了他的住處。
這些時日已經走得輕車熟路,她甚至沒進房中久坐,倚在半敞的雕花窗邊,講了自己的打算。
時雨倒茶的動作一頓,溫熱的茶水濺在桌案,浸濕備用的琴弦。
他並沒動彈,頭也不回道:「你要今日離開?」
「是,有些私事要料理。」容錦心虛,聲音都不自覺地輕了些,「這回算我食言,等……」
「既是如此,那就去吧。」
時雨仿佛輕飄飄地笑了聲,又像是她的錯覺,隔著簾攏影影綽綽。容錦看了眼天色,沒再耽擱,折返水榭收拾行李,隨映月一同回芙蕖鎮。
腳步聲逐漸遠去,案上的茶水從邊沿滾落,一滴又一滴,猶如漏刻。
時雨在原處坐了許久,直到天色漸晚,夜色之中有人影一閃而過,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房中。
「公子,顏青漪到芙蕖鎮了。」他風塵滿面,稍一停頓,原本冷厲的神色有些許緩和,「我看到她了。」
仔細算來,陵山一別到如今,仿佛也沒多少時日。
與他曾經在漠北地牢的歲月相比,不值一提,卻仿佛更為刻骨銘心。
容錦看起來與往日沒什麼區別,依舊溫溫柔柔,猶如春風,他躲在暗處遠遠看了會兒,才來小瀛洲。
雖未曾指名道姓,但這個「她」是誰,兩人心知肚明。
昏暗的房間之中並未掌燈,興許是坐了太久的緣故,時雨起身時腳步有些虛浮,按著桌案方才站穩。
他一手解下覆眼的白綾,信手扔下:「我知道。」
白綾下的這雙眼並無任何傷痕,濃密似鴉羽的眼睫漫不經心垂下,隨著燈火點燃,漆黑的眼眸中也似淬了火,在這夜色之中亮得驚人。
若容錦在此,只一眼,就能認出這雙眼屬於何人。
她曾數次起疑,又數次將之歸咎於巧合與錯覺,畢竟眾人口中的沈相尚在京中,才受了聖上的賜婚……
誰能想到,他會到遠隔千山萬水的小鎮,扮作個盲眼樂師,在這裡不惜「出賣色相」做小伏低呢?
商陸看了眼這張精緻卻陌生的臉,視線一觸即分,低聲道:「依著您先前的打算,該回京了。」
公孫玘在朝中能頂一時,卻不能頂一世。
就好比他這偽裝,無論再怎麼精緻絕倫,也只能瞞一時,瞞不了一世。
他終究是沈裕,而非哪個家道中落,機緣巧合之下傍上容錦的樂師。
在易容之前,沈裕就已經做好打算,等顏青漪到了芙蕖鎮,他便不會為此多做耽擱。
屆時不管容錦情願與否,都得隨他回京。
可真到這時,沈裕卻又猶豫起來。
無論是芙蕖鎮比鄰而居,還是小瀛洲閒散的日子,於他而言都帶著意料之外的吸引,甚至生出錯覺,仿佛一輩子這樣下去也不錯。
他為了哄騙容錦而編織出來的夢過於美好,連自己都不願清醒。
「傳信給公孫玘,令他再多撐些時日。」沈裕看著燭火旁那隻仿佛下一刻就要奮不顧身撲上去的小蛾,啞聲道,「我要再留幾日。」
「是。」商陸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
回到芙蕖鎮時,天色已晚。
有映月的照拂,院中花木尚好,只是房中蒙了層細灰,提醒著她已經離開這麼些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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