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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錦瞥見他衣袖上不知何時蹭到的灰塵,信手拂去,這才接了。
有些燙,但口感恰到好處。
魚肉本身的鮮美與調製的香料相得益彰,唇齒留香。
沈裕撩了衣擺,隨意地半蹲在她身前,容錦看得心中一動,依稀能想見他少時隨著肖老將軍到山中射獵的情形。
飲溪水,炙野味。
應是十足的少年意氣。
沈裕眉尖微挑,明知故問:「如何?」
「不錯,」容錦回過神,打趣道,「若有朝一日落魄了,擺個攤子,想來也能養活自己。」
容綺沒忍住笑出聲,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氣氛的微妙。
她猶豫片刻,果斷決定不在這裡瞎摻和,咳了聲:「阿姐,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
至於究竟有什麼事,她頓了又頓,愣是沒想出來。
容錦哭笑不得,沈裕卻是和顏悅色,將才烤出來的一整條魚都裝在食盒中,令長風將人一併送走了。
蘆雪亭中只余兩人。
沈裕撥弄著炭火,姿態懶散,比先前多了幾分自在。
容錦與他對視了眼,若有所思:「你這樣日日看我,就不怕哪天看煩了?」
「不會。」沈裕毫不猶豫。
容錦是覺著這樣不好,只是還沒來得及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就被他乾淨利落的回答給截斷了。
怔了怔,又擺了擺手:「罷了。」
橫豎不是什麼原則上的問題,他想如何就如何好了。
但容錦著實沒法將自己拆成兩半,所以晚間的年夜飯,還是要聚在一處的。
容綺扯著自家姐姐的衣袖撒了好一會兒的嬌,終於討來一杯甜酒,喝下肚後,話就更多了。
她靠著容錦的肩,絮絮叨叨地聊著些舊事。
相較而言,沈裕就像是難以融進其中的局外人。
他並沒開口,只靜靜地聽著。
容錦覺察到其中的微妙,盛了碗合歡湯,放置他面前。
只是才垂下手,就被沈裕不著痕跡地勾著衣袖,微涼的手指如小蛇一般,一寸寸攀上她的腕。
展開她微蜷的手掌,十指交握。
因多年習武練箭的緣故,他指尖覆著層薄繭,輕輕撫過時,帶起難以言喻的觸感。
容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向另一側的容綺道:「既困了,就回去歇息吧。」
容綺掩唇打了個哈欠:「還得守歲呢。」
「自小到大,哪年熬得住了?」容錦搖頭笑著,起身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容綺困得眼皮都在打架,不再堅持,回到住處後更是沒多久就睡下了。
容錦回到自己房中,果不其然,見到了等候著的沈裕。
她想著沈裕應當心情不佳,正琢磨著如何安撫,挑亮燭火之後,卻發覺他神色竟頗為平和。
許是她的驚訝過於明顯,沈裕一愣,反應過來後低笑了聲。
見此,容錦也不再避諱:「我還以為,今夜要費好大的功夫才能將你給哄好。」
「哄」這個字,除她以外,怕是沒人敢用在沈裕身上。
沈裕支著額,語焉不詳:「我想通了。」
「什麼?」
沈裕笑而不語。
容錦被他吊起胃口,再三追問,才終於得了答案。
時值子夜,皇城之中燃起煙火,璀璨至極又轉瞬即逝。
沈裕傾身吻著她,聲音含糊卻又篤定:「能與你相攜一生,走到最後的人,會是我,也只有我。」
容綺年歲漸長,他日會遇著心上人,也會嫁做人婦,有屬於自己的人家。哪怕親生姊妹,也不能長長久久地陪著她。
可他會。
直到老去,直到死去。
「等此間事了,塵埃落定,」沈裕眼中映著明滅的煙火,含笑問她,「你嫁我可好?」
第121章
第121章
舊歲新春為隔,初一這日的大朝會總是要格外隆重些。
天色未亮,朝臣們已經在丹鳳門外等候,各家僕從挑著燈籠,星星點點的燭光如螢火一般。
凌冽的寒風拂過臉頰,饒是裹著厚厚的斗篷,依舊凍得手腳冰涼。
公孫玘豎起衣領,在原地來回踱步。
昨夜除夕,公孫氏長輩不在家中,他被幾位故友拉去同聚,一宿沒能歇好。下車前灌了半盞濃茶才勉強打起精神,見著各位同僚還得笑臉相迎、彼此問候。
眼見丹鳳門將開,他眯了眯眼環視四周,問小廝:「可見著那位了?」
小廝搖了搖頭,揣測道:「許是今日不來?」
「不該,」公孫玘篤定道,「他有分寸。」
雖說沈裕在這方面有特權,但並不會濫用,尤其是這樣的日子。
除非真是病得起不來,不然絕不會告假。
正說著,沈家的馬車姍姍來遲,宮門也恰在此時開啟。
公孫玘解了斗篷扔給小廝,迎了沈裕半步,借著搖搖晃晃的燭火打量著對方的神色,隨後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
沈裕看起來仿佛也沒歇好,一下車沖了冷風,便低低地咳嗽起來。
但他精神極佳,眉眼間半點不見往日的不耐,反而含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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