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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錦在床榻旁坐了,回握住她枯枝一般乾瘦的手,一時百感交集。
蘇婆婆是沈夫人身邊的老人,自將軍夫婦去後,她一直守著這別院,操持諸多生意。
於沈裕而言,也算是半個長輩。
沈裕並不是吝嗇之人,想必能請的大夫都看過,要什麼藥材也都不會吝惜,可就蘇婆婆如今的狀況來看,並沒什麼效用。
朝夕相處過那麼些時日,容錦受過蘇婆婆的照拂,眼見她這般衰頹的模樣,心中不免難過。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活到這一大把年紀,該看的都看過了,沒什麼可惜的。」蘇婆婆看出容錦的心思,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笑問道,「這回南下,可有什麼有趣的事?公子那個性情,要他多說幾句比什麼都難,你來給婆婆講講。」
蘇婆婆是南邊的人,後隨著阮氏一家來了京城,定居在此。
她家人早就不在,這些年素來沒什麼鄉愁,如今臨到終了,卻漸漸有些惦念了。
容錦會意,除了自己遇著有趣的事,著重挑著南邊的風土人情,草木風物講給她聽。
蘇婆婆聽得津津有味,及至聽她提起「觀音廟會」,邊咳邊笑著:「這正是我家鄉的習俗。每年觀音廟會,周遭的鎮子都要找人扮作觀音,持楊柳玉淨瓶,一路灑甘露賜福呢……」
她滿臉懷念,卻咳得越來越重。
容錦忙倒了杯茶,捧著餵她喝了,柔聲道:「您先歇歇,改日我再慢慢講給您聽。」
「不急,」蘇婆婆一手按著心口,另一隻手在枕側摸索片刻,顫顫巍巍地拿出個巴掌大小的錦盒,遞與她,「你看看。」
容錦打開錦盒,只見其中是個成色極好的翡翠鐲子,玉質醇和,顏色瑩潤。她不明所以地看向蘇婆婆:「這是?」
「這是當年老夫人傳給夫人的,說是這玉有靈,能逢凶化吉,」蘇婆婆口中這個「老夫人」,指的自然是阮氏那位老太太,「夫人原想著等有了女兒,也將這鐲子給她。」
沈夫人當年一直想要個靈巧可愛的女兒,留在自己身邊,教她琴,將自己的首飾都留給她。
隨著兒子年紀漸長,徹底歇了這份心思,原本準備留給女兒的鐲子,也打算送給將來的兒媳當聘禮。
可還是沒成。
梵天原一役,她的丈夫與兒子葬身其中,自己的身體也徹底垮了,沒熬到沈裕歸來的那一日。
「我原想著,等公子與你成親那日,再將它取出來,只是眼下看來怕是也不成了。」蘇婆婆說著,艱難地喘了口氣。
容錦頓時覺著這鐲子重若千斤,小心翼翼地捧著,欲言又止。
她與沈裕只見還是一團漿糊,沒拎清呢,哪裡能收這樣別有意義的貴重物件。
「公子是我看著長大的,哪怕這些年過去,看起來不似從前,可他骨子裡的東西從來沒變過。」蘇婆婆抬了抬手,示意她安心收下,「婆婆看得明明白白,若不是你,也再輪不到旁人了。」
她本就精力不濟,撐了這麼久,已是強弩之末。
容錦不好再打擾老人家,扶著她躺下,輕手輕腳地出了這院子。
她甚至沒敢把這鐲子往袖袋裡放,依舊捧著錦盒,打算先「物歸原主」。
沈夫人既不在了,那這物件該給沈裕才對。
平素這時辰沈裕該在宮中,可他昨夜有意無意提起,說是自己告了假,在家休沐。
容錦輕車熟路地往聽竹軒去,才進門,迎面撞見個高高瘦瘦的男人,乍一看仿佛有些眼熟,可那張臉又分明沒見過。
她下意識側身避讓,擦肩而過時心中一動,終於想起此人是誰,倏地抬了頭,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認出我了?」男人眉尾高高挑起,似是有些驚訝,看向她的目光中又帶著些玩味,「我該誇你好記性,還是好眼力呢?」
能這樣光明正大出現在聽竹軒的,必然是得了沈裕允准,出不了什麼岔子的。
容錦攥緊的手緩緩鬆開,但看向男人的目光依舊未曾放下警惕。
雖已過去許久,但那樣命懸一線的時刻,怕是此生都難忘掉。稍一想,就記起眼前這人的名字——
游川。
當初秦氏為報復沈裕,從她下手,而將她劫至南林行宮的,正是此人。
只是他那時面上頂著的並非眼前這張臉。
容錦前不久才見識了沈裕易容的手段,對此並不陌生,隨即反應過,游川既是漠北出身,又是沈裕口中的「故人」,倒也不足為奇。
「不必這樣看我,我又不能再拿你怎樣。先前傷你一回,已經賠了根筋進去,」游川聳了聳肩,抬起手給她看,「我這條命還得留著呢。」
抬起的那隻手無力地垂著,別說提刀執劍,只怕拿筷子都費勁。
於習武之人而言,這意味著多年辛苦付諸東流,成了「廢人」,他卻輕描淡寫的仿佛只是斷了縷頭髮。
容錦捉摸不透,謹慎地後退了半步:「他在何處?」
「房中。」游川指了指,意味深長道,「不過我勸你一句,此時最好還是不要過去。」
第109章
游川同她在這裡說了這麼些有的沒的,沈裕卻始終沒露面,甚至未曾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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