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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雷霆手腕之下,百姓們倒是不敢有什麼異議,但私下提及皆是叫苦不迭,只盼著此事能快些揭過去。
一陣寒風吹過,容錦理了理衣領,半張臉埋在柔軟的風毛中,墊腳看了眼,原本還算平靜的心情霎時蕩然無存。
在最前邊,負責搜查的幾位官兵旁邊,竟站著成英!
成英是沈裕身邊得用之人,被安排負責這等要務,也是合情合理,可容錦就成了那條被殃及的池魚。
雖說她用脂粉遮了相貌,大略一掃看不出什麼,但容錦實在不敢冒這個風險去賭成英的眼力,原本的計劃只得作罷。
容錦攥緊了包袱,悄無聲息地從隊伍中退了出來,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這渡口究竟有何要緊的,她沒走多就,竟又遠遠地望見了商陸。
商陸對她可比成英熟悉得多。
怕是擦肩而過,或是聽一句聲音,就能覺察到不對。
容錦僵了一瞬,隨即轉身往一旁的巷子走。
巷中不遠處那戶人家的宅門外停了一輛青帷馬車,旁邊是一株兩人合抱粗細的老樹,枝幹繁多,只是因冬日的緣故難掩蕭瑟。
而巷子的盡頭,竟是砌得嚴嚴實實的一堵青磚石牆,其上爬滿藤蔓,不難想像春日裡薔薇滿牆的景色。
容錦在馬車旁停住腳步,左右為難。
估摸著商陸已經要到巷口,她只得借著馬車與老樹遮去身形,祈禱著他只是湊巧從此地路過,而不是到這巷子中來。
可隨後傳來的腳步聲,打破了她的僥倖。
商陸伸手極好,腳步與常人相比要輕許多,若非是地上殘存的落葉被踩碎,容錦興許根本察覺不到。
腳步聲漸近,容錦幾乎已經要將下唇咬出血了。
她不知該怎麼面對商陸,也不願如從前那般,再回到沈裕身邊。
容錦抬眼看向被風吹得微微浮動的車帷,咬咬牙,硬著頭皮上了馬車。
她手中拎著包袱,行動急了些,掀了帘子後幾乎是跌入車中。
容錦原想著,連車夫都不在,馬車之中應當空無一人才對,可人背運起來喝口涼水都塞牙,其中竟有人在。
她跌坐在車中,看著近在咫尺的月白色衣擺,閉了閉眼,一時間甚至沒敢抬頭看。
當真是流年不利,又興許是沒看黃曆,挑了個「不宜出行」的日子,每當容錦以為運氣已經夠差的時候,緊接著發生的事情都會證明還能更差。
以她這行事,就算躲過商陸,怕是也要被當成心懷不軌之徒,扭送官府。
出乎意料的是,對方竟未曾聲張,仿佛壓根沒注意到她這麼個突然闖入的「賊人」。
「是你?」商陸略帶驚訝的聲音響起。
隔著薄薄一層車壁,容錦這才猛地發覺,商陸的聲音不似從前那般清冽,也不知是到了變聲的年紀,還是那道從脖頸划過的傷傷了他的嗓子。
她晃了晃神,直到另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巧遇。」
容錦難以置信地抬頭,卻被沈衡輕輕擋了回去。
他將車簾挑開一角,與車外的商陸對視了眼,笑道:「我到此處拜訪公孫先生,你又是為何?」
「我遠遠見著個人影,覺著像她……」商陸話說了一半便停住了,似是有些不耐煩,踢開腳邊的石子,「許是看錯了。」
石子飛濺開,打在了遠處的花牆上。
沈衡面不改色道:「不是已經找到線索了嗎?」
他到陵川那日,正趕上沈裕從萬家回來,最先過問的不是他帶來的邸報和朝中的消息,而是令商陸去繡坊查探。
沈衡雖沒多問,但心知肚明,在沈裕那里能越得過政務要事的,就只有那一人。
商陸的臉色愈發冷了:「看過了,不是她。」
那松鶴延年圖是桃娘早就定下的繡樣,容錦所用針法也沒什麼特殊之處。沈裕只是看那幾行娟秀的繡字,筋骨有三分眼熟。
可容錦擅仿字,本就無定形,他心中並沒抱什麼期待,不然也不會打發商陸去辦。
沈衡微微頷首:「可惜了。」
商陸到渡口這邊來是有正事,不好耽擱下去,也沒再同沈衡寒暄,徑直離開。
沈衡看著他遠去,這才放下車簾,看向依舊跌坐在那里容錦。
容錦方才大氣都不敢出,屏著呼吸聽兩人之間的交談,生怕被商陸覺察到車中除沈衡外還有人。
容錦從前只覺著沈衡胸懷坦蕩,光風霽月,直到如今親眼見沈衡面不改色地同商陸閒扯,才意識到他竟還有這麼一面。
但這全然是為她遮掩,有此想法,未免有些太沒良心。
容錦不大自在地理了理鬢髮,低低地道了聲謝。
「你……」沈衡心中閃過許多念頭,可千言萬語,最後只溫聲道,「安然無恙就好。」
沈衡沒有問容錦是如何死裡逃生,也沒問她為何要千方百計地躲著商陸,更沒說沈裕是如何瘋了一樣想要找到她。
那些可能會令容錦為難的、不知所措的事,他一句都沒提。
容錦看著耐性十足的沈衡,劇烈的心跳漸漸平緩下來:「你怎麼會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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