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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錦所料沒錯,與容綺書信一道送來的,還有顏青漪的信件。
牛皮裁製的封皮之中,除了輕飄飄的一頁紙,還有幾粒丸藥。
顏青漪隨手寫就的字跡飄逸隨性,最要緊的一句是——
或可代陰陽蠱。
顏青漪在醫術一道確實是天縱奇才,她又心無旁騖,潛心鑽研,這些年來進益頗多。荀朔昔年與她差不離,可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早已及不上她。
荀朔心情複雜地看完信,想著這終歸是好事,結果抬頭一看對面的沈裕,臉上並沒多少喜色,反倒與他半斤八兩。
沈裕捏著那頁紙,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而後掀了炭爐的竹罩,信手扔進了火中,看著殷紅的火舌將其燃為灰燼,了無痕跡。
那藥也被他束之高閣,並沒要服用的意思。
荀朔目瞪口呆,若不是礙於身份,幾乎要問問他是不是腦子進水了。直到沈裕提出要他替自己在容錦面前周全,才漸漸回過味,想明白這其中的癥結所在。
但明白歸明白,哪怕昧著良心替他撒了這個謊,荀朔依舊不能認同。
「你瞞得了她一時,難道瞞得了一世嗎?」荀朔攏著袖口,在寒風之中縮了縮脖頸,瞥了眼沈裕清雋的側臉,「縱然想留她在身邊,也不該用這個法子啊……」
荀朔自顧自地念叨,原以為沈裕不會理會,卻見他停住了腳步。
寬大的衣袖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連他低沉的聲音都顯得有些模糊,幾乎令荀朔疑心是自己聽錯了。
沈裕道:「可我想不到還有什麼法子。」
昨夜,他誘哄著容錦承認自己與沈衡一樣,皆是有恩於她。
可沈裕自己心中清楚,這不一樣。
沈衡與她,是天意使然,結下的一段善緣,值得念念不忘;可他與容錦,從一開始就打著利用的心思,說是「孽緣」也不為過,所以她只想著躲避。
容錦不貪慕權勢,雖愛銀錢,但只愛自己賺的。他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值得她圖謀的東西,思來想去只有這條命還值得她另眼相看。
他身上壓著江南的重擔,若有個三長兩短,動亂必起。
以容錦的性情,是不會忍心如此的。
荀朔難得見他示弱,只覺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稀奇過後,一針見血道:「如此行事,與飲鴆止渴何異?」
無異。
可於沈裕,是沒有道理可言的,他溫潤克制的君子風儀埋在了梵天原的血土之中,自那以後,便只有烈火焚身、飲鴆止渴。
容錦是那個變數,她似春風、如清泉,叫人沾染了便不捨得再放手。
哪怕不擇手段,他也要將人留在自己身邊。
自到了頤園,容錦便一直與沈裕同住,眼下趁著身體不適,才終於有了另搬出來的由頭。
有沈裕的吩咐,侍女們將她的臥房布置得妥帖至極,換了上好的帳幔被褥等寢具,擺了足足三個爐子,燃著松香銀絲炭,熏得整個屋子暖騰騰的。
特地從庫房中翻了八扇的松鶴屏風,還有盆景等擺件,薰香、茶水、糕點,應有盡有。
不像是僕從的住所,倒像是大家閨秀的閨房。
白蕊捧著素白淨瓶進屋,其中插著枝含苞欲放的紅梅,笑問道:「這是沈相著人送來的,姐姐你看擺在哪裡好?」
容錦側躺在榻上,手中拿著容綺那幾頁家書,翻來覆去的看,聞言瞥了眼:「隨意。」
白蕊比劃了會兒,最後將那淨瓶擺在了窗邊,瘦勁的梅枝斜斜地映著雕花窗,倒也養眼。
容錦按著胸口,低低咳嗽了幾聲,從白蕊手中接過茶盞抿了口,若有所思道:「你可曾想過,將來要做些什麼?」
白蕊半跪在榻前,被這句給問懵了。
她年紀小,心中沒多少成算,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得空也想想,」容錦仰頭看著床帳垂下的穗子,「這幾日方便了,我討了身契給你,屆時想做什麼都隨你。」
早前,白蕊因舊時姊妹的遭遇嚇得惶惶不可終日,曾求過容錦,她那時雖未敢滿口應承下來,但還是記在了心上。
晚間沈裕來時,容錦正捧著碗小口喝藥,才咽下最後一口,就被塞了個蜜餞。
酸甜的滋味在唇舌間蔓延,沖淡了苦澀的藥味。
容錦抬袖遮了遮,含糊不清地提醒:「離我遠些,仔細過了病氣給你。」
沈裕身上穿的依舊是出門時那襲白衣,顯然是一回梅苑就來了她這裡,沒顧得上換衣裳。
如此行事,當真不知分房的意義何在。
若是荀朔在此,怕是又要翻白眼了。
他一拂衣袖,順勢在床榻旁坐了,借燭火打量著容錦的氣色,漫不經心道:「我來看看你。。」
容錦躺了回去,鬢髮如雲般鋪灑在枕上。
她悄無聲息地攥了錦被一角,想了想,索性趁此機會提了白蕊身契一事。
「我病著,不宜外出,可如意齋還得有人候著,等客人來取先前訂的絹花。」容錦搬出想好的說辭,「我看白蕊還算伶俐,想問呂家要她,到我這裡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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