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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呢?」商陸盪去長劍上沾染的血,「這怕是要等公子查了。」
他不了解那些盤根錯節的勢力,也懶得多想,沈裕要他護著容錦,不管對方是誰,他只要還喘著一口氣,總會殺出一條血路帶她走。
容錦一怔,最後也覺得自己這心操的太過多餘。
且不說自己與商陸對此知之甚少,此事自有沈裕料理,將來種種,又與她有什麼干係呢?
成英等人引去了大半賊匪,但依舊有人尋著這輛馬車的痕跡,追到山中。
這群亡命之徒情知已無退路,若是拿不到沈裕,便只有死路一條,幾乎是發瘋一樣地搜尋著留下的痕跡。
冬日厚重的衣衫被雨水打濕後,更顯笨重,容錦竭力跟著商陸的腳步,半句都未多言,蒼白的嘴唇已經快被生生咬出血來。
商陸不知聽到什麼動靜,忽而停住腳步。
容錦拭去眼睫上沾的雨水,疑惑地看著他。
「容姐,他們帶了狗,」商陸按著肩上的傷口,並沒猶豫太久,果斷道,「你不能再同我一起了。」
他身上的傷口不斷流著血,縱然有雨遮掩,被找到也是遲早的事情。
若是分開,興許還能將追兵引到別處去。
無需多言,容錦已經明白他的打算。
她清楚幫不上商陸,於他而言更說是負擔更為貼切,就此分開,商陸憑藉自己的身手應該能周旋更久。
離了商陸,孤身一人在這全然陌生的深山之中,容錦心中未嘗沒有擔憂,但還是按下本能的惶然,做出了最合適的選擇。
她儘可能平靜地看著商陸,輕聲道:「那你小心。」
「你往東走,尋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商陸為她指了方向,迅速道,「等料理了這些人,我來尋你。」
容錦按著袖中的匕首,笑了聲:「好。」
商陸走出兩步,忽而又回頭,沒來由地問了句:「你帶糖了嗎?」
容錦腰間的錦囊里總會裝些零嘴,是早些年為了哄容綺養成的習慣,後來倒是便宜了商陸,每次見著她總要討些。
她愣了愣,徑直扯下錦囊遞了過去:「沾了雨水,怕是不好了。」
「不礙事,」商陸摸出一粒松子糖含了,含糊不清道,「容姐,晚些時候再見。」
說著擺了擺手,身形很快隱沒在山林之中。
容錦也沒再耽擱,依著商陸先前所指的方向,踩著泥濘的路,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
磕磕絆絆地走了不知多久,幾乎難以為繼之時,終於尋到了一處藤蔓遮掩的山洞,按著商陸的叮囑藏在其中躲避。
擂鼓一般的心跳逐漸平穩下來,嗓子那股鐵鏽一般的血氣也稍稍緩解。
容錦倚著堅硬的山石,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聽到了不遠處傳來腳步聲,隨之而來的還有自言自語似的罵罵咧咧。
心霎時沉了下來,她攏緊了袖中的匕首,目不轉睛地看著洞口的藤蔓。
可好運氣並沒眷顧,那身影漸行漸近,隨後一雙滿是泥水的手撥開藤蔓。
這是個因迷路而落單的匪賊,身形算不上高大,透著因饑荒導致的枯黃乾瘦,臉上帶著一道刀疤,腿部似是受了傷,血浸濕了褲腳。
可再怎麼樣,終究是個男人,若拼力氣她決計是比不過的。
刀疤臉似是沒想到此處會有人,先是一驚,及至看清她的模樣後又鬆懈下來,嘴角一咧笑了聲。
她蜷縮在角落裡,冬日厚重的衣衫之下身形依舊單薄得很,被雨水打濕的鬢髮分外凌亂,一張素白的小臉上,漆黑靈動的眼瞳似是含了淚,像是山間受驚的鹿。
一派楚楚可憐的模樣。
任是誰看了,怕是都會下意識放鬆警惕。
「看來,你就是沈裕時時帶在身邊的那寵婢了,」刀疤臉用一種露骨的視線上下打量著她,嘖了聲,「倒是真有幾分姿色。」
說著,向她走來:「你躲在此處,沈裕人呢?」
容錦滿是無措地搖了搖頭,眼睫一顫,落下淚來:「他嫌我累贅……」
刀疤臉出身鄉野,何曾見過這樣哭得梨花帶雨的美人,只覺著早些時候同教中之人往天香樓見過的姐兒都算不得什麼了。
色心一起,正經事也拋之腦後,俯身去摸她白瓷一般的小臉:「美人,快別哭了,哥哥我來疼疼……」
話音未落,只覺頸上一涼。
容錦手中的匕首是問商陸要的,削鐵如泥,吹毛斷髮,劃破肌膚就如切一塊豆腐一般,輕而易舉。
刀疤臉毫無防備,她得手得太過容易,腥紅的血濺了半身半臉,幾欲作嘔。
男人在她眼前倒下時,容錦有些恍惚。
在遇到沈裕之前,她從未想過自己手上會沾人命,循規蹈矩這麼些年的人,都不見得有拿刀的勇氣。
可興許是沈裕身邊看了太多,見他殺秦瞻,也經歷過來時船上血洗的一夜,她如今竟沒嚇傻在原地,腦子也還轉的過來。
這山洞不能再留了。
確准刀疤臉已經沒了呼吸後,容錦用顫抖的手擦去臉頰、脖頸濺上的血跡,褪去最外層染血的外袍,扶著堅硬的石壁起身。
雨仍舊淅淅瀝瀝地下著,天色晦暗,難以辨別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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