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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的熱水已經備好。」容錦迎上去輕聲道,見他面色稍緩,便將傍晚的事情一併回了。
「我看起來很閒嗎?這樣的事也值得你專程來問?」沈裕好不容易舒展些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隨意道,「後宅這些,你看著定就是。」
容錦覺著不妥,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沈裕給打斷了。
沈裕抬眼看向她,稍顯不滿地催促道:「替我寬衣。」
第43章
沈裕一句話,輕描淡寫地將後宅的事情劃給她料理。
容錦沒推拒,只欲言又止道:「奴婢從沒管過這些,若是辦砸了什麼事……」
還沒犯錯,就已經先找補了。
沈裕極輕地笑了聲,語氣叫人分不出褒貶:「你倒是很會未雨綢繆。」
容錦指尖搭在玉帶鉤上,抬眼看他,濃密的眼睫微微翹起,模樣看起來有些無辜。
「你就算辦砸了事,得罪了人,也沒什麼妨礙。」沈裕喉結微動,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他與伯爵府的嫌隙已經猶如天塹,終有圖窮匕見那一日,也不差一星半點。
刀俎,哪會在意案上的魚肉如何做想。
容錦得了他這句變相的承諾,算是沒什麼顧忌。
離得近了,沈裕身上沾染的香灰燭紙的氣味格外明顯。
容錦屏了屏呼吸,將沈裕換下來的衣裳交給水榭的僕從浣洗,又在香爐之中多添了些奇楠香。
輕煙裊裊升起,清淡的香氣蔓延開來。
隔著精緻的十二扇黑漆描金屏風,容錦翻看著從別院帶來的棋譜,隱約還能聽見沈裕與成英的交談。
兩人談的是朝堂政務,對於常人而言,五花八門的官職與名姓足以將人給繞暈。
容錦輕輕地摩挲著書頁,有意無意地聽著。
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月明星稀。
屋門處的燭火忽而晃了下,容錦還當是起風了,一抬眼,卻見著了身著暗色勁裝的商陸。
身形輕巧,行走間悄無聲息。
容錦已經習慣他的神出鬼沒,自是不會大驚小怪,只無聲地笑了笑。
商陸走近看了眼她手邊的書,一開口便問起獵場撿回來那隻小狐狸:「阿雲如今在別院嗎?怎麼樣了?」
「在別院,」容錦輕聲道,「不過有些認生,若是旁人,只有餵它吃食的時候才肯稍稍親近些。」
思及此,又抿唇笑了起來:「它又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過些日子再看興許能圓潤不少。」
「過幾日得了閒,我再去別院看看它。」商陸按了按小腹,半是抱怨地問,「有吃食嗎?」
「茶房倒是放著糕點,只是不大新鮮,還沒來得及叫她們換新的,也不是你愛吃的口味。」容錦想了想,合上棋譜,「若不然去府中廚房看看……」
伯爵府這種的大戶人家,廚房必是時時備著東西的。
正琢磨著,沈裕已經沐浴更衣妥當,繞過屏風。
他披了件細麻道袍,衣袂飄飄,半濕的墨發隨意散在身後,行走之間帶出幾分不經意的風流。
商陸原本還在想吃些什麼,只得暫且拋之腦後。
他看了看一旁的容錦,欲言又止,遲疑不定地看向沈裕。
容錦會意,自覺起身想著迴避,卻被沈裕給叫住了。
沈裕似是有些不適,眉頭微皺,抬手撐著額頭,聲音中帶出些倦意:「替我擦乾頭髮,商陸你說就是。」
商陸愣了愣。
他看著容錦從長風手中接過巾帕,熟稔地將錦緞似的長髮攏在手中,輕輕擦拭,忽而沒來由得地想起一樁舊事。
應當是在春日末,容錦剛到別院時。
他身上那時沒什么正經差使,被指去監看容錦,因投緣,不知不覺中走得近了些,便被自家公子叫去耳提面命。
他也確實記在了心上。
會與容錦聊閒話,但不會多提任何不該說的。
而眼下,倒是沈裕自己不避諱了。
沈裕按著額上的穴道,神情中多了幾分疑惑。
商陸隨即收攏心神,將辦的差事一一回了,最後稍稍猶豫,才提起沈老爺子的事情。
「老伯爺咽氣前先是見了府中子孫,最後卻將人都趕了出去,只留了忠毅伯一人……」
沈老爺子早已是油盡燈枯之相,府中眾人心知肚明,管家的主母甚至已經暗暗叫人備好葬儀等物,免得到時候府中上下忙得不可開交。
他迴光返照前,一貫冷清的松鶴院聚了滿院沈氏兒孫、親眷,除卻沈裕。
沈老爺子無力地問起沈裕,忠毅伯攥著父親枯瘦的手,長嘆道:「已叫人知會了,只是他不願來……」
沈老爺子顫顫巍巍地搖頭,身如朽木,神智也已經不大清晰。
他看著已經鬢髮斑白的忠毅伯,對這個兒子,曾無比溺愛、回護過,也曾痛心、失望過。到了最後關頭,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握著他的手,緩緩地叮囑道:「要……小心……行止。」
在咽氣之前,他做出了自己的抉擇——
與陳年舊怨相比,終究還是伯爵府的體面更為重要。
而後帶著於事無補的、對另一個兒子的愧疚與世長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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