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頁
哪怕是容錦這種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來這應當是把極鋒利的匕首。
她定了定神,回頭看沈裕。
沈裕食指豎在唇邊,示意她噤聲。
半側臉隱在暗處,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在晃動不止的燭火下透著幾分妖異,看起來仿佛比這柄利刃還要危險幾分。
但這危險並不是沖她而來。
容錦逐漸冷靜下來,忽而生出個揣測,連帶著這幾日疑惑的事情都說得通了。
她沒聲張,也沒多問隻字片語,只是知道今夜怕是會有變故,入夜後躺了許久都沒半點困意。
容錦雖未曾露怯,可心中終歸沒底。
正當她有些焦慮之時,不自覺攥緊錦被的手,卻忽而被身旁的人勾了下。
覆著薄繭的指尖在她手心划過,容錦忍著癢,凝神辨別,才發現沈裕竟是問了她一句「怕了」?
興許是避免打草驚蛇,謹慎起見,才用了這麼一種稍顯曖昧的法子。
容錦先是下意識地搖了搖頭,被近在咫尺的目光注視著,又緩緩地、坦誠地點了點頭。
她不知危險從何而來,就如頭頂懸著不知何時會落下的利刃,不安總是在所難免的。
落在掌心的手指輕輕勾畫著——
「信我」。
雖只是這麼輕描淡寫的兩個字,但因是出自沈裕之手,足以給人不少寬慰。
容錦抿著唇,又點了點頭。
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時,已是子夜時分。
容錦閉著眼,盡力將呼吸放緩些,像是依舊陷在沉睡之中,以免被人覺察到任何異樣。
有夜風攜著寒氣吹入房中,腳步聲漸近。
容錦不可避免地緊張,依稀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她咬了咬舌尖,忽覺身側一空。
原本「沉睡」中的沈裕驟然而起,潛入之人尚未反應過來,眼前寒光一晃。
等到脖頸上鮮血噴濺而出,污了半邊床帳,他這才覺出頸上的劇痛,可此時已經叫不出聲。
濃烈的血腥氣盈滿了整個房間,容錦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已經幾欲作嘔。
她強忍著噁心,睜眼看去,只見那人已經倒在床邊。
手中的利劍跌落在地,那人徒勞無功地捂著脖頸,卻依舊止不住不斷湧出的鮮血。他似乎想說些什麼,可被割開的嗓子如破舊的風箱,只能發出模糊聲音。
容錦眯了眯眼,認出倒地不起的是被沈裕挑中隨行的屬官。
投壺那日她曾見過,應當是姓瞿,看起來文質彬彬的,言談舉止間透著拘謹,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容錦很快就移開了視線,摸出枕下的香囊,試圖壓過蔓延開來的血腥氣。
她歇在內側還好,沈裕卻躲不過,不僅身上沾了血跡,就連臉頰上也濺了幾滴。
容錦知他向來厭惡血腥氣,稍一猶豫,將一方乾淨的帕子連著香囊一起遞了過去。
沈裕卻並沒接。
他輕輕拭去匕首上的血跡,低聲笑道:「還沒完呢。」
像是佐證他這句,刀兵相接的打鬥聲傳來,外間似是點了火把,徹底打破了這個漆黑、沉寂的夜晚。
容錦在床榻上抱膝而坐,長發披散在身後,臉色蒼白。
沈裕瞥見她這模樣,還當是嚇得失了神,卻不料她竟還有心思問了句:「……是誰?」
這問題並不好答。
沈裕咬著根髮帶,將散著長發攏起,漫不經心道:「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了。」
無論是他在京中的政敵,還是江南那些個貪官污吏,亦或是打著起義名號的匪賊……只怕都盼著他早死才好。
容錦稍一想,也明白過來。
她飛快地看了眼血泊中的屍體,輕聲道:「不留活口嗎?」
沈裕下手極狠,壓根沒有要審問的意思,只是看著此人從掙扎到無力,最後徹底沒了呼吸。
「用不著,」沈裕站起身,踩過蔓延開來的血跡,似笑非笑道,「遲早都是要算帳的。」
見他出門,容錦下意識地慌了一瞬,但還是按下本能的反應,並沒有出聲喚人。
沈裕卻像是猜到她的反應:「放心,不會有漏網之魚來擾你……」
合上門前,瞥見地上的屍體,又見容錦抱膝縮在床腳,沈裕忽而又不大想將她獨自留在此處。
他稍稍停頓,揚眉道:「若是不願留下,就隨我來。」
沈裕是這場變故的目標,他一旦離開,此處應當比外邊安全。
容錦心中清楚這個道理,但實在不願在昏暗的房間之中,與屍體共處一室,只短暫猶豫了一瞬,迅速披衣起身。
她提起裙擺,繞過地上那一大灘血跡,三步並做兩步跟了上去。
有容錦在身邊,沈裕按下心中那股戾氣,收起兵刃沒再動手,徑直往議事廳去。
議事廳中陸續有人趕來,有慌慌張張、逃命似的奔來,衣衫不整的,也有不疾不徐,未失禮節的。
因早有準備,這陣勢看起來嚇人,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外邊的動靜便漸漸平息下來。
容錦還是頭回到這裡來,她垂首侍立在沈裕身後,安安靜靜地聽了會兒,大致理清來龍去脈。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