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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心照不宣,只是誰都沒有挑破罷了。
第63章
溫熱的血沿著刑台滾落,走得越近,瀰漫的血腥氣也就越濃。
容錦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愈發蒼白,屏了屏呼吸,腳步也不由得慢了下來。
似是覺察到她的不適,長風回過身,低聲解釋道:「這幾人皆是罪大惡極,魚肉百姓,因他們貪贓枉法而喪命的百姓不計其數……」
言外之意,便是說他們死有餘辜。
容錦明白,這幾人是沈裕專程拎出來殺雞儆猴的,自然是精挑細選,絕不會冤了任何一人。
只是心中清楚,並不意味著身體就也能坦然處之。
但沈裕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原本如冰如雪般冷冽的面容仿佛稍有鬆動,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她。
令她無法後退,只能一步步向他走去。
容錦出門時只作尋常打扮,乍一看並不起眼,加之又是一副低眉垂眼的模樣,垂手侍立在沈裕身後,眾人也只當她不過是個尋常侍女。
哪知從頭到尾幾乎眼皮都沒抬的沈相竟動了,回過頭說了句什麼,隨後將膝上那手爐隨手遞給了她。
在場諸位皆是察言觀色的好手,因著這緣故,多看了那侍女幾眼,卻又被沈裕冷冷掃來的視線駭得低下頭。
「這幾人身為朝廷命官,上有負皇恩,下愧對黎民百姓,故而誅之,以儆效尤。」
沈裕負手而立,語氣平淡,眾人卻不由自主地將頭埋得更低了些,彎著脊樑,周遭圍觀的百姓卻是紛紛叫好。
原本昏厥過去那位元老爺子終於醒過來,見此情形,險些又要兩眼一翻,荀朔眼疾手快地下了一針,又重重地掐著他的人中。
人雖癱在了坐席上,但好歹沒再昏死過去。
沈裕垂眼打量著他,等到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止住,這才開口道:「天災人禍下,饑荒四起,聽聞元翁族中貯有足足十倉糧,可願慷慨解囊,助江南渡過此劫?」
他的態度看起來並不強硬,帶著徵詢的意味。
前回,眾位家主還敢東拉西扯找理由哭窮,這回看著不遠處刑台上的血跡,卻是半個不字都說不出來了。
江南以湖州最為富饒,湖州以元氏最為闊綽,先前也是暗暗以元老爺子為首,想著與沈裕討價還價,哪知道沈裕直接掀了桌。
元老爺子沒敢看刑台,可空氣中瀰漫的血腥氣不容忽視,他胸中氣血翻湧,最後只剩下濃重的無力。
他捂著心口,慘然道:「莫敢不從。」
挑頭那個都服了軟,其他更是人人自危,不敢同沈裕過不去,紛紛稱是。
一個個低了頭,落湯雞似的。
原本冰涼的手指逐漸暖和些許,容錦捧著手爐,視線從狼狽的眾人轉到了沈裕身上。
她聽了個大概,明白沈裕出現在這里不為觀刑,歸根結底,是為了逼著眼前這群富商就範。
如今得償所願,沈裕臉上卻並無得色,仿佛這一切水到渠成,沒什麼值得他高興的。
具體的賑災事宜,自有屬官們安排,用不著沈裕親力親為。
容錦隨著沈裕下了台階,往不遠處候著的馬車去。
這大半日折騰下來,她也沒什麼精神,原想著上車後好好歇息,可才坐定,卻被沈裕抓了手牽到身前。
他的手骨節分明,又冷又硬,十指交握,彼此的體溫逐漸浸染。
容錦被牽著坐到了他身側,也沒掙扎,只是無精打采地倚著車廂,感知著沈裕的脈搏逐漸平穩下來,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
滾滾車輪聲中,沈裕忽而發問:「今日去了何處?」
「陪著謝掌柜去了城外的仙人廟。」
容錦並未解釋她口中的「謝掌柜」是誰,因知道沈裕八成一清二楚,便懶得多費口舌。
沈裕把玩著她纖細的手,有意無意道:「我以為,你會為她說情。」
容錦指尖微動,想起不久前她從謝家的馬車下來時,謝秋桐望向她的目光,帶著顯而易見的猶豫與懇切。
謝秋桐知道容錦的身份,她算得上沈裕的「枕邊人」,興許能說得上話。但這些時日相處下來,卻也看出她的難處。
因而,做不出低聲下氣的哀求、令她為難的事情,卻又沒法不管不顧。
「若我為她說情……」容錦並沒動彈,仍舊不偏不倚地坐著,「您會改了主意,不用陳桉嗎?」
沈裕不會。
他此番南下,就是為了收拾這爛攤子,有陳桉這麼個得用的人,又何必捨近求遠,空耗功夫呢?
沈裕勾著她的指尖,似是調笑,又似是誘哄:「你不試試,又怎麼知道?」
容錦不大自在地掙了下,並不肯咬他下的鉤。
此事難以一概而論。
江南這場洪災,毀壞房屋良田不計其數,不知有多少條性命吞噬其中。若能得良才,理水築堤,他日也能避免重蹈覆轍。
大義與私情之間如何抉擇,該由陳桉自己來選。
在與陳桉短暫的一面之緣中,容錦得以窺見他的偏倚,也正因此,並不願過多插手此事。
想了想,容錦偏過臉看沈裕,只道:「陳大人身體不好,加之謝掌柜自己又懷了身孕,難免多思憂慮,今晚若是有什麼冒犯你的地方,還望不要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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