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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朔霎時感動得一塌糊塗,當即承許道:「我明日再來。」
沈裕沉默片刻,話音裡帶了些無奈:「慢走。」
荀大夫告辭,容錦也端著水離了內室,出門後才發現已是日暮西垂。今日的晚霞格外絢麗,幾乎鋪滿天際。
她用早就冷卻的水澆了院角那幾叢花,正仰頭遠眺,卻聽背後傳來了蘇婆婆的聲音。
「今夜就由你來侍夜,可好?」
容錦有些意外,但很快收斂了神色。
她方才聽到荀朔的叮囑,知道這侍夜是只需看顧著,以免沈裕夜間壓著傷處而已,便斟酌著措辭答道:「只要沈相不嫌棄,雲瓷自是無異議。」
第6章
容錦將熬好的湯藥送到聽竹軒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若不是適逢中旬,高懸著一輪明月,險些在這竹林中迷了路。
院中的侍從已經認得她,也得了蘇婆婆的叮囑,並沒攔。
一進房門,容錦先是嗅著撲面而來的藥酒味,隨後便見著了奉命回沈宅取藥酒的商陸。
他不敢在沈裕處理正事的時候多言,侍立在一旁,看起來無趣得很,瞥見容錦後倒是眼神一亮。
而沈裕已經用過飯,也沐浴過。
他只穿了層單薄的中衣,素白的錦緞與蒼白的肌膚同色,散下的墨發還帶著些許水汽,帶著些漫不經心的隨性。
乍一看,倒像水墨畫似的。
容錦沖商陸笑了笑,但並沒多看沈裕,輕手輕腳地將藥碗放在了桌案上。
直到此時,沈裕才終於放下手中的幾頁紙。
他看起來像個極聽話的病患,端過藥碗,將那泛著苦澀的藥汁一飲而盡,眉頭都沒皺一下。
「我這幾日在家修養,不會出門,你也不必時時候著,」沈裕抬眼看向商陸,「往白朮那裡去一趟吧。」
商陸一聽可以出門,喜形於色,滿口應了下來:「好。」
「再替我帶封信去。」
聽了沈裕這句後,容錦自覺退開,讓商陸過來磨墨。
她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伺候些瑣事沒什麼,但這種聽起來像是涉及私事的,最好還是遠遠避開。
這信並沒寫太久,仿佛只寥寥幾句,就放下筆。
商陸將信仔細收起,扶著沈裕到床榻歇息,這才離去。
他順道將藥碗捎走,同容錦小聲道:「婆婆說你夜間守在這邊。若非公子有什麼吩咐,不要打擾。」
「好。」容錦含笑應了。
她知道沈裕不喜,自己也一直怵著他,就算商陸不提,也不會主動湊上去的。
商陸離開後,內室就只剩下她與沈裕兩人,一片沉寂,恍依稀能聽到院外夜風拂過竹林,簌簌作響。
沈裕已經歇下。
隔著紗帳影影綽綽,隱約見他平躺著,身上蓋了層錦被,但看起來還是格外單薄。
桌案上的蠟燭還在燃著,容錦悄無聲息地挪了過去,正想著吹滅了,卻只聽沈裕忽而開口道:「留著燭火。」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得顫了下,隨即應了聲「是」,輕輕地將燈罩擺回去,順道記下了沈裕這一習慣。
從前在黎王府時,嬤嬤曾教過侍夜的規矩,但沈裕並不是黎王那等輕浮好色之人,她也不需要畫蛇添足多做什麼。
容錦在床尾的腳踏上坐了,繞了縷頭髮玩,只偶爾看看沈裕入睡後是否有壓到傷處。
沈裕沒再說話,他的呼吸很輕,也難據此判斷究竟是否入睡。
容錦百無聊賴地將自己的頭髮當絡子,編了幾根雀頭結,不知不覺中,桌案上的蠟燭已經燃了半寸,困意也也漸漸襲來。
她攥著掌心,好叫自己清醒些,再偏過頭去看時,卻發現沈裕竟不知何時側過身睡了。
雖看不大真切,但這個睡姿,確實有可能會壓到傷處。
容錦想起白日裡荀大夫的叮囑,稍稍遲疑,還是湊近了些挑開床帳看了眼。
微弱的燭光透過床帳的縫隙,床上的沈裕看起來睡得並不安穩,微微皺著眉,倒似夢到什麼不如意的事。
他天生一副好相貌,真真稱得上是眉眼如畫,只是權勢太盛,沒幾個人敢直愣愣地打量。
也是直到此時,容錦才敢正兒八經地好好看一遭。
容錦半跪在床榻前打量了會兒,不敢為此驚醒他,便想著輕手輕腳地稍作調整。可她指尖才碰到錦被,便見著原本沉睡中的沈裕忽而睜開了眼,而自己的手腕也被緊緊攥住。
尖銳的疼痛霎時從腕上傳來,容錦緊緊地咬著唇,才沒有痛呼出聲。
單看外表,沈裕與那些手無縛雞的書生沒什麼兩樣,甚至還更為單薄些。直到此時,她才突然真切地意識到,這是當年曾經握著刀槍上過戰場的少將軍。
更叫她驚慌的,是沈裕的目光。
先前的沈裕雖也高高在上,稍一接觸便知道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但興許是有意收斂,並不會像眼前這般尖銳、警惕。
剛從睡夢中驚醒的沈裕,像是驟然出鞘的利劍,也像是荒漠之中的孤狼。
貿然靠近的人必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公子,」容錦額上出了一層冷汗,她強忍著疼,氣若遊絲地解釋道,「您壓著傷處了……」
眼前的沈裕卻又有些遲鈍,仿佛直到她出聲提醒,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如今是怎麼個情形,終於卸下了滿身的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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