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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身契塞在袖中,悄無聲息地退出房中,緊緊地帶上門。
沈裕在白蕊先前的位置坐了,他剛才外邊歸來,大氅上還帶著幾分凜冽的寒氣。
容錦下意識往後挪了三分,對上沈裕的視線後,似是抱怨一般嗔道:「你又來……若真染了風寒病倒,豈不成了我的罪過?」
「誰敢怪你?」沈裕的目光落在她被眼淚打濕的衣襟上,也不知是觸動了他哪根筋,忽而道,「說起來,你年紀比她也大不了多少。」
容錦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她閒暇時與白蕊閒聊,聽對方提起過生辰年月,細算起來,確實只比她小上月余。
沈裕道:「可你與她全然不像。」
容錦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仿佛也不會抱著人哭,更不會像白蕊那般,想要黏著誰、依附誰。
沈裕設身處地地想了想,若容錦能倚在他懷中,說今後只想跟在他身旁……
就算要他半條命也不是不行。
容錦琢磨了會兒這話的意思,無語道:「您喜歡怎樣的,就找個怎樣的,應當也不難。」
碰了這麼個軟釘子,沈裕愣了下,隨後卻又笑了起來。
容錦愈發疑惑,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沈裕不常笑,雖生了一張精緻如畫的臉,但神色總有些寡淡,因此透著些「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意味。
真到笑起來的時候,眉目舒朗,眸光如映著日色的碎金。
叫人不由得為之晃神。
「錦錦,」他白玉般的臉上透著血色,薄唇微動,「你是不是吃醋了?」
容錦瞪大了眼,受驚似的,又被噎得不知該如何作答,沉默片刻後語焉不詳道:「隨您怎麼想。」
「你剛剛待她那麼有耐性、好說話,」沈裕傾身上前,學著方才白蕊的樣子,修長的手指勾著她衣袖一角,輕輕晃了晃,「怎麼就不肯哄哄我?」
他再怎麼清瘦,終究是男子,身形輪廓大了容錦一圈,自然也比不得女子那般輕盈。
容錦仰身躺在迎枕上,只覺著呼吸都艱難了些,臉頰泛紅,抬手在他肩上戳了下:「你什麼身份,怎麼還計較這些……」
她寧願看沈裕如早前那樣,冷著一張臉,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樣,怎麼都比現在要好招架。
沈裕已經看透容錦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見她這副模樣,愈發得寸進尺。
容錦頭回如此真切地體會到沈相的能屈能伸,因對此毫無經驗,最後幾乎潰不成軍,還是時辰到了白蕊硬著頭皮來送藥,這才分開。
雖說夜間仍舊是分房睡,但沈裕這樣由著性子胡來,將荀朔先前的醫囑當成耳旁風,終於還是沒躲過,次日果不其然也染了風寒。
荀朔再來看診時,簡直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沈裕身上的舊疾如附骨之疽,江南濕冷的天氣令他膝上的舊傷雪上加霜,雖有荀朔時時調治,但也只是令其無礙行走。
可舊傷帶來的疼痛時刻糾纏著他,就像是,呼吸一般。
故而他在處理完每日的政務後,總喜歡到容錦那裡,換取片刻歡愉。
相較而言,這點風寒壓根算不得什麼,甚至不足以令他皺眉。
荀朔收回脈枕,看著沈裕渾不在意的態度,也懶得再提那些老生常談的說辭,將先前的方子調了幾味藥,便準備袖手離開。
沈裕卻又叫住了他,問:「既然我也染了風寒,那……」
荀朔霎時領會了沈裕的意思,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沒好氣道:「想都別想。」
他一口否決,兩人各自養各自的病。
容錦因著能安心靜養的緣故,病好得也快些,但沈裕卻沒法如此,畢竟還有數不清的事務要從他手中過。
他只歇了半日,依舊是每日該如何便如何,以致到了除夕這日,依舊斷斷續續地咳嗽著。
容錦裹著厚厚的狐裘,冒著薄雪出門,帶著白蕊一道往如意齋去,親手貼了新春的楹聯。
喜慶的紅紙之上,字跡飄逸,筆鋒卻又帶著些凌厲之感。
熟悉沈裕字跡的應當都能認出來這是誰的手筆。
容錦昨夜裁了紙、研了墨,原是準備自己動手寫的,見著歸來的沈裕後又改了主意,請他下筆。
沈裕的字自然是好,但更重要的是,出自他手的楹聯更添了一層意味,雖不能驅鬼辟邪,但卻能震懾一些人。
沈裕先前教她「狐假虎威」,也算是現學現賣了。
這一趟來回,哪怕捧著手爐,手背還是凍得泛紅。
容錦攏著大氅匆匆回了頤園,想著回房喝口熱茶,途徑書房時,卻見房門緊閉,許久未見的成英與商陸一道候在門外。
細碎的雪花被風捲入屋檐下,落在肩頭髮上,兩人誰都沒顧得上理會,滿臉寫著心事重重。
容錦停住腳步,正猶豫著該不該問,商陸餘光瞥見她,倒是先招了招手。
她稍稍提起裙擺,踏上台階,聲音放得極輕:「這是怎麼了?」
自下江南起,成英就被指派去了宣州,並不知道她與沈裕之間的進展,聞言面露猶豫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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