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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是個可用性很低的一次性魔紋。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首尾相連的環型魔紋逐漸成型。
不知過了多久,謝靈構繪完最後一筆,放下鋼筆,無聲吸了口氣。
這個魔紋的負面效果與11號魔紋類似,而且更加嚴重,在吸收魔素轉化為魔力的這十分鐘裡,就會帶來烈火焚身般的灼熱劇痛。
已經開始了。
謝靈額頭沁出滴滴冷汗,抖著手拉開抽屜,從裡面摸出一把小巧的銀色手.槍——名為白日夢的魔器。
他按著桌沿勉強站起身,踉踉蹌蹌地走到大衣櫃前,用力攥緊手.槍的指節盡數變色,按在穿衣鏡邊的另一隻手掌止不住地痙攣發抖。
齒尖深深咬緊薄唇,一絲血腥味在唇舌間蔓延。
光滑鏡面倒映出他蒼白的臉龐,鬢髮?、眉梢、眼睫均被冷汗浸透,濃黑欲滴,而緋紅的雙眼卻亮得驚人。
體內的魔力急劇增加,在抵達儲存閾值的前一秒,謝靈將槍口抵住心臟,張開染血的雙唇,按下扳機的同時,傾吐魔咒。
噠。
秘銀手.槍空腔輕響,虛幻的魔力子彈射穿謝靈的心臟。
他的外貌瞬間變幻,念出起源語的嗓音隨之變沉。
鏡面中倒映出的人影已經變了。
身材拔高,銀髮如瀑垂在肩側,雪白睫毛微抬,冰藍眼眸投來沉靜的目光,唇邊含著一絲溫柔的笑意。
謝靈注視著自己的倒影,靈魂仿佛被分成了兩半。
一半冷靜旁觀,清醒地知道這只是白日夢的魔法效應。而另一半,發自真心地認為眼前的這個人、這個倒影,就是他熟悉的隊長。
他即在看自己,也在看赫爾曼。
與此同時,隨著魔咒的最後一個音節落地,魔法即刻生效。
這是個針對亡者的追蹤魔法,一度被魔法教會列為禁咒,即使後來解封,會用的人也很少。
因為消耗魔力很大,魔法效應很危險,除此之外,施展條件也苛刻——念出魔咒時必須親眼看著亡者?。
鏡面中的人影身後湧出淡淡的霧氣,白霧繚繞,越來越濃,很快充滿了整面穿衣鏡,繼而湧出鏡面,在整個臥室蔓延開來。
謝靈有一瞬間的頭暈目眩,回過神時,身邊的所有東西已經悄然消失,濃重的白霧籠罩了一切。
環顧四周,可見度極低,整個世界都是灰濛濛的,不遠處一個模糊龐大的輪廓隱約顯露,似乎是個殿宇。
謝靈頓時清醒,撩起耳側的一縷黑髮看了眼,然後抬腳向前方走去。
如果亡者的靈魂尚在此世間,追蹤魔法會將他的意識帶往此時亡靈所在之地。如果亡靈已經消失,那麼魔法只能將他帶往亡者死前涉足的最後一片時空。
顯然,這是納木拉西大峽谷的深處,「吞噬者?」投影降臨之地,他們幾乎全軍覆沒的那一天。
自死而復生以來,謝靈一直想重返納木拉西,但當下他不可能直接過去。
有兩個原因,一、教會已經把納木拉西列為禁區,除了走教會途徑,沒有其他辦法混進去。二、如果邪神氣息不散,祂仍舊注視著那片區域,邪物雲集,那裡將是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他貿然進去,恐怕跟邪物打個照面,人就沒了。
所以現在只能用這種迂迴的方式,意識重返死亡故地。
周遭一片寂靜,連呼吸聲和腳步聲都沒有。
濃霧深處,隱隱約約出現一抹純黑,像一滴墨水落入牛奶,這抹純黑很快在白霧中盪開,形成一團漂浮不定的黑影,緊接著分出無數細細的黑線,順著濃霧朝謝靈的方向流動延伸。
謝靈頭皮一陣發麻,精神高度緊繃。
這裡實在太安靜了,反而顯得格外怪異。
不該是這樣的,他分明記得,這片濃霧裡蟄伏著一些奇怪的邪物,會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
某種無形的東西正在悄悄接近。
濃霧裡仿佛潛藏著無數隻隱形的眼睛,窺視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投射過來。
謝靈若有所感,忍不住回頭看了幾眼,然而除了白霧,什麼都沒有。
他收回視線,加快腳步。
高聳龐大的宮殿在霧氣中顯露一角。
謝靈抬頭望去,只見堅固粗壯的石柱撐起恢弘古老的殿宇,數層台階之上,兩扇厚重的黃銅大門緊緊閉合。
他一步步拾階而上,最後停在黃銅殿門前。
「……」
模糊不清的低語在耳畔響起。
「Ling……Ling……」
一聲聲低語穿透耳膜,直直地落進大腦,一遍又一遍。
謝靈有些恍惚,這音節模糊扭曲的低語聽到最後,隱約染上了一絲熟悉的感覺,就像是赫爾曼的嗓音…是了,他早該發現的。
吞噬了赫爾曼的邪物,一直在糾纏他,用這種聲音迷惑引誘他。
現在仔細聽來,這一聲聲輕柔低啞的呼喚,不就是赫爾曼的聲音在喊他嗎?
「靈……」
聲音穿透厚重殿門,從殿內幽幽地飄出來。
「靈。」
更近了,殿宇里的東西像是走到了門口,僅僅隔著一層大門在喊他。
「靈,」祂似乎發覺謝靈已經能夠聽懂祂的聲音,於是用更加流暢的語句說,「我很想你。」
「靈,我很想你,一直都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