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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接過巴掌大的小本子,抽出側面的鉛筆,寫了一行帳戶編號和帳戶名,遞迴去的時候忍不住說:「你這習慣……和小謝很像啊。」
謝靈沒接這話,而是問?:「明天給你匯款,今晚我能帶走東西嗎?」
「按慣例是不可以的,但我信你,拿走吧。」
謝靈笑了聲,問?:「又是看小謝的面子嗎?他的面子這麼好用啊,要是有人打著他的名義來騙你怎麼辦?」
李墨雙手交疊支著下頜,眼底深處幽光閃爍,「誰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呢,不過,當然不是誰來都能看他的面子,我信你,主要是因為——」
謝靈眉梢微挑:「嗯?」
李墨沉吟片刻,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麼。」
「我該走了,有機會再一起喝酒,和我聊聊小謝和你的往事吧。」
謝靈坐在原位沒動,目送他的背影。
李墨抬手壓了壓帽檐,剛走到門口,一伸手還沒摸到門把手?,門就被人從外面拉開了。
門外正要進來的人頓住腳步。
李墨定睛一看,神色微變。
怎麼會碰上他?
來人白衣黑褲,外穿著深棕色雙排扣大衣,身材挺拔修長,面容柔和俊秀,金髮在燈照下微微反光,顯得異常灼目。
ΖHengLi
是加西亞·伊文斯。
李墨萬萬沒想到,會在維克市的小酒館裡撞見這人,臉色頓時僵了僵,剛才的好心情全都煙消雲散。
兩人目光相碰,加西亞展唇微笑?,眼底卻絲毫沒有笑意?,「李,好久不見。」
「好巧,」李墨虛情假意地扯了扯唇角,「借過。」
四個字結束,他從加西亞身旁側身而過,只聽對方輕聲問?:「一起喝一杯?好久沒碰見靈的舊友了。」
李墨腳步停頓,「鄙人身份低微,蹲過黑獄,可不敢和伊文斯主教同桌。」
加西亞沒什麼情緒地笑了聲,抬腳走進酒館。
這時李墨回過臉,視線越過加西亞的背影,瞥向角落位置,只見少年換了個座位,背對著他們,黑色小皮箱放在腳邊不顯眼的位置。
他收回視線,心如墜石,一邊走出酒館,一邊幽幽地想:
路卡,你最好別引起這個瘋子的注意?。
上一個像小謝的人已經被害慘了。
「甜白葡萄酒,加冰。」
「好嘞,您稍等。」
酒保轉過身,去拿酒架里的瓶裝酒,心裡犯嘀咕:大冬天的,今晚怎麼老有人點甜白加冰。
透明的冰塊落入淡黃色的酒液,碰撞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
加西亞拿起酒杯,抿了口,冰冷微甜的酒液順著舌尖、喉嚨緩緩流下?。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輕輕微笑起來。
酒保見他外貌俊雅,神情溫柔,一副很好搭話的樣子,忍不住問?:「先生,甜白加冰是什麼流行喝法嗎?」
加西亞凝視著淡色酒液里漂浮的冰塊,出神地說:「只是他喜歡這么喝而已。」
「他?」
酒保一聽有故事啊,反正沒幾個客人閒著無聊,雙肘壓著吧檯,興致勃勃地追問?:「誰?」
謝靈聽著背後傳來的輕聲交談,不由抬手扶額。
此前莫里跟他說過,加西亞今天中午抵達維克市,明天將和他在大教堂會面。
但他沒想到,今晚會在小酒館裡碰見對方。
這裡雖然在市區,但與大教堂相隔三條大道,位置挺偏的。一個大主教就算要感受維克夜生活,也不必來這種偏僻小酒館裡獨自喝悶酒吧?
「是我的摯友、兄長、同伴……我的——」
加西亞低低吐出幾個詞,最後兩個字卻沒有說出口,伴隨冰涼的酒水咽了下去。
酒保瞭然地點點頭,「他怎麼了?結婚了?新郎不是你?」
「……」
加西亞啞然失笑?,捏著酒杯緩緩旋轉,垂眸看著晃動的冰塊,「他去了遠方。」
酒保腦補了一連串的劇情?,不由攛掇道:「知道他的地址嗎?可以寄信給他。」
加西亞:「信使到不了他所在的地方。」
「收不到信?那地方是有多偏僻啊。既然你這麼放不下?,不如去見他。」
「我怕去了見不到他,那個地方很遠,我可能會迷路。」
「那……要不你找個嚮導?到底是什麼地方你說說看,說不定我知道呢?」
加西亞輕搖了下頭,將酒杯放在吧檯上,抽出一張金鈔壓在杯下?,微笑道:「總有一天我會與他重逢。」
不急不緩的腳步聲漸遠,咯吱一聲,小酒館的門開了又合。
謝靈一直坐著沒動,少頃將最後一口甜酒喝盡,轉身離開。
夜裡十一點多?,謝靈輕手輕腳地返回別墅。
前廳沒開燈,一進門,他隱約看見有道高大的身影坐在沙發里。
昏暗中看不清臉,但看體型就知道是誰。
謝靈沒有停腳,從沙發前路過,直接走向樓梯。
「靈,我有話想對你說。」馮忽然出聲,「可以給我幾分鐘的時間嗎?」
謝靈站在樓梯台階上,平靜地說:「已經很晚了,有話明天再說。」
「……」馮喉結滾動,起身走到他面前,啞聲道:「只是幾句話而已。」
樓梯側面亮著兩盞用來照台階的小燈,淡白的微光僅能映照出兩人的身影,眉目都隱沒在暗沉夜色里,看不清彼此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