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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葉巧巧瀕死之際,一道劍氣伴著嘯風颳向崔響手臂,他吃痛鬆手,猛地後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當他抬頭看到院牆上出現的天道宗弟子時,眼淚立刻就下來了。他看著劇烈咳嗽的葉巧巧,想上前將她扶起來。葉巧巧卻大叫著打開他的手,蜷縮倒地,用極度驚恐眼神看著他。
崔響想起剛剛自己的行為,伸出去的手也僵在了原地。
多年夫妻走到這一步,著實可笑。
齊長升自牆頭落到院中。
他們本在城中巡查,法器感受到鬼氣就追了過來。
齊長升看著於婉兒,並沒有面對尋常妖邪時的聲色俱厲,眼神中反而透著一股憐憫,他低聲勸導:「於姑娘,冷靜一些,你的遭遇我們都已經知道了。這兩人固然可恨,卻不值得你去殺。給自己一個機會,隨我回宗,過上百年化去身上戾氣,重新投入輪迴。」
於婉兒看過來,齊長升眼底帶著微微的鼓勵,還以為說動了對方,卻見於婉兒出手利落,雙臂洞穿了崔響,葉巧巧的心臟。
齊長升閉上雙目復又睜開,堅毅的面孔上顯出一抹惋惜與憐憫,隨後他低喝道:「布陣!」
江眠走過去,按下齊長升持劍的手,低聲說:「齊師兄,不必了。」
於婉兒已存了死志。
齊長升一頓,朝於婉兒看去,恰在此時,第一縷陽光刺破黑暗,灑落下來。
一切黑暗邪惡都在陽光下無所遁形,崔氏夫婦做的惡,必要付出代價。然而已經發生的悲劇無法迴轉,隨著漸燥的日光讓人心間越發悶堵。
院外不知什麼時候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百姓,他們仗著有天道宗的人再此,往院內探頭探腦。
小乞丐阿遙不知什麼時候從官府羈押的牢中逃了出來,奮力擠開人群沖向院中身影逐漸透明的於婉兒。
他的眼底滿含熱淚,叫道:「姐姐——」
聽到呼喊聲,於婉兒倏地轉頭,立刻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阿遙,她下意識藏起染血的雙臂,露出一抹帶著歉意的溫柔笑容。
她說:「對不起,別哭。」
日頭越升越高,於婉兒不躲不避,甚至張開雙臂迎著日光,她的身影很快在陽光下化為飛灰。
被攔住的阿遙聲嘶力竭:「姐姐,姐姐,不要走——」
「不要走,姐姐——」
一聲又一聲絕望的悲鳴響徹四周,一句句似敲打在風回鎮眾人的心上。他們在天道宗弟子冷冷的注視下,都羞愧的抬不起頭。
江眠抬起指尖,一縷靈氣鑽入阿遙眉心,阿遙的哭聲戛然而止,雙目一閉昏了過去。
這是安神的小術法,阿遙現在情緒太過激動,很可能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睡一覺對他來說更好些。
阿遙小臉上淚痕未乾,薄薄的眼皮哭的泛紅,看起來十分可憐。
江眠心中嘆氣,這孩子靈慧,想來早就猜到城中作祟的是於婉兒。進城之初,這小孩跟著自己和小師叔,也不是想要偷東西,而是想要打探消息。
如今事態已盡,惡人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希望他能儘快從悲痛中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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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落定,阿遙在於婉兒墳前跪拜,他悶不吭聲的掉眼淚,一把一把燒著紙錢,小小的背影看起來瘦弱可憐。
江眠蹲下身,往火堆里放了一把紙錢。
在他們身後,以齊長升為首的天道宗弟子排成整齊的隊列,一臉肅穆的施禮祭拜。
更遠處還有一些風回鎮的百姓,手中拿著祭品,糾結著要不要上前。
許久後,阿遙朝墳墓磕了三個頭,啞聲說:「姐姐,你放心,我一個人也能生活的很好,我不會變得跟那些人一樣。」
他將永遠記得這一切,永遠善良,永不為惡。
一行人回到客棧,江眠去後院洗了手,阿遙同樣跟著,他的神魂仿佛游離了軀體,整個人渾渾噩噩的。
江眠看著阿遙哭的紅腫的雙眼,向小二討了冰塊用布巾包著。他將布巾放到阿遙眼睛上,輕聲說:「別躲,消腫的。」
阿遙感受了一下,果真舒服很多,他自己按住布巾,低聲道謝。
江眠問他:「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不知道。」阿遙的臉上滿是迷茫,低聲道:「我不想待在這裡,可是要去什麼地方還沒想好。」
江眠眉頭微鎖,這么小的孩子,孤身一人上路並不安全。
持劍立在一旁的齊長升忽然問:「你可願隨我們回天道宗?」
江眠有些意外,不管是之前齊長升勸於婉兒收手,還是現在想收留阿遙,這群天道宗弟子給他的感覺是天性純良,很有修仙之人的良善風骨,一點不像是惡人。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坐在隔壁桌的秦無咎。
難道小師叔真是反派人設?
秦無咎似有所覺,看了過來,江眠一頓,忍不住垂下眼眸,心中頗有一種說別人壞話被抓住的心虛感。
見齊長升跟阿遙聊了起來,江眠便起身走到秦無咎身邊坐下。
大堂里很多人,都三五成群的坐著,唯有秦無咎這桌只有他一個人。
江眠還未走近,秦無咎就順手拋了個東西給他。江眠準確接住,攤開掌心一看,是桔子。
他笑了下,走過去在秦無咎身邊坐下:「謝謝秦師兄。」
江眠剝開桔子,將其分成兩半,而後遞到秦無咎跟前。秦無咎隨手拿起掰了一瓣放入口中,咬下去汁水充盈,滋味甜蜜,堪稱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