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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眠和秦無咎踏著落日的餘暉步行進入風回鎮。
城門外城牆牆皮斑駁破舊,磚塊上結滿蛛網,就連其上攀爬的藤蔓荒草都無人清理,一眼望去,頗有些荒敗之感。
江眠還注意到城門角落裡甚至夾雜著一些白色紙錢。一陣風吹過,紙錢被刮的到處都是,映著蒙蒙的天色,給這座城平添了幾分恐怖氣息。
天色分明剛擦黑,街道上就冷冷清清,商戶更是早早關門,不知情的會以為這是一座空城。
江眠卻知道並非如此,他能感受到來自門後的窺探,有好奇、有恐懼。看來城中人真的被那剜心的妖邪嚇得不輕。
兩人在城中轉了片刻,先尋了一家客棧落腳。這家店名喚春來客棧,生機盎然的名字,此刻看起來卻並非如此。
匾額兩旁掛著兩枚八卦鏡,門框上甚至用硃砂描摹著幾道歪七扭八的符咒瞧著十分詭異。
但凡有別的選擇,客人都不太可能住在這家,然而實在沒有辦法,風回鎮不大,走了許久才碰到這一家客棧。
江眠叩了許久的門,門後才閃開一道縫隙。突然出現在門口的眼睛,把江眠嚇了一跳。
店小二順著縫隙打量著江眠跟秦無咎,見兩人都是少年,又生的容貌俊美,神情坦蕩,說話也守禮有度,遲疑片刻,將大門打開了。
江眠,秦無咎兩人入店後,店小二又迅速把門關上,甚至上了門栓。
「二位客官,快坐快坐。」店小二轉回身招待著:「可要用飯?我們店裡什麼都有。」
江眠要了兩碗素麵,又點了兩道清淡好消化的小菜。小二記下後轉身去了後廚。
拎起水壺倒茶時,江眠的目光恰好與秦無咎撞到一起,他忽然反應過來,此刻的秦無咎身體康健,口味可能也與之前多有不同,而他仍是按照之前照顧小師叔的習慣點的餐。
他心下懊惱,責怪自己粗心,這番自作主張的舉動不知會不會給小師叔留下不好的印象。
思及此,江眠輕聲問:「秦師兄,可是覺得我點的菜不合口味?」
「沒有。」秦無咎移開目光,淡聲道:「這樣就很好。」
江眠心下一松,眨眨眼,哦了聲。
店小二手腳麻利,很快就把飯菜端了上來。江眠向小二打聽城裡的情況。
小二不認得天道宗弟子的服飾,只當他二人是途徑此處,在城中歇腳的仙家弟子。他將城中的事情說了,跟江眠所知的情況差不多。
「那妖邪作亂差不多有一年了,鎮上能搬走的人家都搬走了,可大部分人的祖宗基業都在這裡,捨不得啊。」小二眉頭擰緊,看著江眠說:「那妖邪兇殘的很,之前也有仙人經過此處,全部都慘死在那妖邪手中。我看二位仙君年紀尚小,就不要管這些事了,住上一夜,明日離開這裡吧。」
來自陌生人的善意,總是格外能打動人心,江眠剛想道謝,就見那小二愁眉苦臉的往外看了一眼,喃喃低語道:「再過兩日就滿月了,怕是又有人要死了。」
他滿腹心事,摘下肩頭的抹布擦拭桌椅,低聲說:「咱們風回鎮從來都是太太平平的,老天爺不開眼啊,竟然攤上這種事。」
今夜的月色很好,月光順著門窗的縫隙鑽進來,似是在地面鋪上了一層銀霜,然而無人有心情去欣賞。
草草解決晚飯,江眠要了兩間客房。
因著妖邪作祟,風回鎮上很少有外人來此,店裡的生意也越發冷清,小二提著油燈引他們上樓的時候,還說客棧怕是撐不了幾日,掌柜已經盤算著把店門關了。
江眠輕聲安慰了幾句,就和秦無咎各自進了房間。
約莫半個時辰後,江眠輕輕叩響秦無咎的房門。
秦無咎現在不記得他,江眠也不想表現的太過熱情,要是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就不好了。
可他也知道,他們此刻所處的環境是沈臨風弄出來專門針對秦無咎的,他是半刻也不想跟秦無咎分開。若是發生意外,可沒有後悔藥吃。
秦無咎在聽了江眠到城中查探的想法後,並沒有拒絕,他一掌揮開房間內臨街的窗戶,直接從窗戶翻了下去。
做事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江眠在心裡替秦無咎點了個贊,緊隨其後躍了下去。
這個時辰,城中百姓早已入睡,
街道兩旁高掛的燈籠只有幾盞亮著幽微的光,草叢中連蟲鳴聲都沒有,整座城死寂、沉悶、詭譎。
那燈影和月光照射不到的陰影中,似是潛藏著什麼東西,在等待著襲擊落單的人類。
光是想想,江眠後脊背就泛起一陣涼意,更要命的是,他前行的時候,右手邊唯一的一盞燈籠被風吹滅了,江眠嚇得差點跳起來。
作為在文明社會生活了十幾年的現代人,江眠對鬼怪心存本能的恐懼,尤其是他知道這個世界確確實實有那些東西的存在。
他忍不住往秦無咎身邊靠了靠。
秦無咎忽然停下腳步,江眠心頭一緊,被發現了?他有些尷尬,解釋道:「我不是害怕,就是有點……」
話音剛落,就見秦無咎猛地出手,一股勁風掃向暗處,只聽哎呦一聲痛呼,一個人影滾了出來,撲倒在江眠腳邊。
趴在地上的是名半大孩子,從身形看約莫十一二歲。過長的劉海遮擋住眼睛,看不清他的面容,從身上髒污的衣著來看,應是城中流浪的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