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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宿晨垂著頭在一旁不說話。
老師走來,看見二人一人在哭一人不吭聲,便把目光落在了江宿晨身上,「他怎麼了?」
「我在接水,他撞到我身上,然後哭了。」江宿晨的小手死死捏著水杯,正細微顫抖。
而那個男生也不解釋,一味哭喊著:「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所有人的目光如針般刺在江宿晨身上。
這一刻,沉默的屏障徹底打破。
所有人都在繞著江宿晨走,以往還隱蔽些,現在卻是看見他就躲。
連同桌都和他隔開了很長一段距離,每天都在老師辦公室鬧著要換位置。
他好像在集體裡,又好像在孤島上。
小孩子哪懂這麼多?他們的善和惡都很簡單。
移古縣很小,小到兩三步就能到其他同學家,所有人都是鄰居,一同上著離家最近的小學。
不知誰和他們說是江宿晨剋死了自己的爹媽,於是所有的小朋友都記住了,江宿晨害人,要離他遠一點。
一傳十,十傳百。
終於整個學校都知道了他的綽號,掃把星。
包括他當時最好的朋友,看見他後也撓撓臉,然後被別人叫去,躲開他。
江宿晨分明聽見了喊他的那人說——
「你和那掃把星玩就不要和我們玩了!我們還不想死!」
算了,別讓他和自己一起被孤立了。
小江宿晨轉身離開,主動放棄了集體。
然後……
他抹掉眼淚,學著接納獨處,無視惡言惡語。
於是他愛上了畫畫。
這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
之於江宿晨,畫畫是自己和靈魂的對話,是安靜的,自己選擇的孤僻。
於廢土中種出鮮花固然是一種幸運。
但當時為什麼沒有人告訴自己,這不是自己的錯呢?
以至於……
江宿晨二十幾歲都認為,自己應該離所有人都遠遠的。
第29章
一天的插曲都只能被暫時拋在腦後。
江宿晨要為掃墓做準備了。
凌晨一點,江宿晨把東西都事無巨細地弄妥當,在沙發上休息,和司寒大眼瞪小眼。
江宿晨進了待機狀態,神遊天外,司寒先敗下陣來:「不睡覺?」
今天發生很多事,舟車勞頓,按理江宿晨應該很疲憊才對。
「我不困誒。」江宿晨眨眨眼。
想到睡覺要和司寒共處一室就渾身彆扭。
之前在家好歹還有一面牆遮羞!
司寒不用睡覺,豈不是在旁邊干看著自己睡七八個小時?
傍晚二人聊天內容,將江宿晨二十多年的重擔卸下,他現在腳步輕快,沒有困意。
想到要掃墓,就更睡不著了——他都十幾年沒去過父母墳前了。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腦中成型,蠢蠢欲動。
「司寒,要不我們現在去掃墓吧?」
聞言司寒挑眉,「你確定?」
「現在不好嗎?」江宿晨困惑。
司寒沒有直接答應,讓江宿晨想到上次這個點,自己去同學聚會半夜路上撞鬼。
若是去上山掃墓,撞的鬼豈不是更多?
如此看來,確實是不去比較好。
江宿晨心裡的小九九打架。
這樣……說不定遇到父母的機率更大。
「沒,」司寒說,「你不用睡覺嗎?」
「我不困呀,我還以為是現在的掃墓時間點不行。」
司寒搖搖頭。舊墳掃墓最佳時辰是五更十分,即凌晨三點至五點。
現在從酒店趕去山頭,爬完山可能剛好三點。
「若你是掃完墓才睡得著,那我們現在去。」司寒說。
「好!」
把背包里的鞭炮一類摘出,他不準備大半夜擾民,減輕負重後,江宿晨就興致勃勃地和司寒出門了。
凌晨很難打車,但山頭離市中心很遠,江宿晨又不想瞬移。
雖然方便,但會給江宿晨一種自己已經和人類社會脫節的感覺。
他活著……還是想當個普通人類。
這也是他執意乘火車的原因。
屬於普通人類體驗的瞬間,可能經歷一次就少一次。
不少司機接單後看見目的地是墳山,又馬上取消了,江宿晨把訂單的價格翻了十倍,才終於遇到了願意來接他們的司機。
等司機到酒店樓下,已經是凌晨一點半。
司機瞥他們倆一眼,不敢多看。吞咽一番口水,喉嚨干緊地提醒:「系好安全帶。」
「好的,麻煩了。」江宿晨態度良好,儘量不讓司機有什麼『涼快』的體驗。
畢竟旁邊這位是真鬼。
見乘客是會說人話的,司機臉上終於恢復些許血色。
江宿晨把車窗搖下一道縫,晚風溜進來,越是靠近郊區風越是涼爽。
約莫又開了半個多小時,車終於靠邊停下,司機的臉都僵了,還是盡責地提醒:「請帶好隨身物品。」
「謝謝。」
七月份,C市早已是酷暑,今年江宿晨對『熱』的感知並不強烈,可能是司寒這個人形降溫的功勞。
但夜晚的山區異常陰冷,江宿晨一下車就被凍得打了個噴嚏。
「冷?」
司寒沒有體溫,人類對溫度的感知他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