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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執念太深,死得太慘,司寒剛死時就有渾身使不完的力量,控制好自己的鬼氣都花費了他不少精力。
哪怕月圓時體內鬼氣暴走,他也從不會傷害人類。
因為趙蘇塵曾說過——人類已經夠可憐了,得好好呵護。
司寒便擔起了鬼吃鬼的重任,肅清了周遭的惡鬼。
漸漸不知鬼圈從哪傳出謠言,說司寒劃地為王,把一大片的城池都占領了。
但也就是這個傳聞出現,酆都大帝找上了他。
「你想成為鬼差嗎?」
-
龐大且繁瑣的記憶同一時間湧入腦中,填補了之前斷斷續續的夢。
江宿晨沉睡太久,不單單是『趙蘇塵』,還有他歷劫千世的所有回憶。
天道為懲罰他,斷了他的同情心,讓他的每一世都過得悽慘凋零——目睹所有牽掛之人離世,因給周遭帶來不幸而自我封閉,最後獨自在壯年因各種大小事離世。
江宿晨腹誹,一千世,我居然還沒一次出現反社會人格,我可真夠乖的。
每一世,江宿晨都在過著同這一世一樣的命運。
應該說這一世的江宿晨能經濟獨立已經很不可思議了。
單最厚的一本記憶還是屬於趙蘇塵的。
這裡面記載了少年鬼差動心動情的點點滴滴,從一個鬼,學習成為一個人。
看得江宿晨心頭酸澀,既替自己,也替司寒。
死前強烈的、不舍的遺憾,原來是屬於趙蘇塵的。
他很遺憾,到最後都沒有和司寒說一句愛。
他們幾乎每時每刻都在一起,卻又從未在一起過。
原來是這樣……
江宿晨透過記憶,看見了同夢中一樣的司寒的淚水,終於明白了夢中所有的情緒來源。
記憶翻篇,江宿晨翻到了最後一頁,對上了死前司寒無措的目光。
司寒呢?
他不是要引我去冥都嗎?
江宿晨從記憶中抽離,緩緩睜眼。
入目不再是那座雪山,而是一張的臉。
嗯……說大叔也不準確,這好像是自己親爹。
酆都大帝見江宿晨甦醒,一把抱住了他的肩。
「兒啊!!你受苦了啊!」
江宿晨遲疑著開口,這個稱呼對他而言太過遙遠,「……父親?」
「你終於醒了!」冥主靠在江宿晨肩上抽抽噎噎,絲毫沒有平日的威風。
「父親,」江宿晨回抱他,問出了心頭的疑惑,「司寒呢?」
趙弈乾沉默了,恨鐵不成鋼道,「三句不離。」
江宿晨瞬間心虛。
「耍了他一下,」趙弈乾輕哼一聲,「現在還在找你呢。」
「父親!」
「你還心疼他我把你腿打斷,」趙弈乾扶額,「就知道你們又會搞到一起。」
江宿晨望著趙弈乾眨眨眼以示控訴。
趙弈乾故意逗他,「我還把他記憶抹了,你不會生氣吧?」
「嗯……父親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怕這瘋子每生每世都去找你,真是不夠罰的。」趙弈乾揉揉江宿晨的頭髮,江宿晨這才發現自己的頭髮也如司寒那般及腰長了,栗色的捲髮像個異域少年。
「我能去找他嗎?」江宿晨可憐巴巴地問。
小孩是個戀愛腦怎麼辦?
趙弈乾給了江宿晨個腦瓜崩,「他現在得到人類的記憶,你還是在這好好待著,等他回來吧。」
「哦……」
-
身為人類時,趙蘇塵消失了,司寒束手無策。
現在好不容易有更大的能力,江宿晨消失了,他好像又變回了那個誰都保護不了的、被命運推著走的少年。
哪怕成為所謂的鬼差之首,也對愛人的離開無能為力。
「宿晨……」司寒從雪地爬起,摟緊了江宿晨的軀殼,再也沒得到回應。
「這一次我一定會找到你的,」司寒將頭埋在江宿晨頸間,喃喃自語,「不然我就和你一起去死。」
司寒小心翼翼地把江宿晨放在樹下,死亡帶走了他所有的生機,他同白雪融為一體,像一幅靜止又哀傷的油畫。
司寒化作鬼魂,穿梭在各個空間。
他把整個圓城都翻個底朝天。
家裡、寵物店、公司、學校、故鄉……
所有能和江宿晨扯上關係的,哪怕任意一個地方,就連江宿晨所有朋友的家都去遍了。
沒有。
江宿晨就如此人間蒸發了。
沒有任何痕跡。
一日內便能穿梭千里的司寒又鍥而不捨地找了幾日。
甚至化作實體,又走了一遍和江宿晨曾經走過的地方。
短短几步路,他好像從來沒這麼累過。
明明成為鬼之後,就不再有對累的感知了,但恢復記憶後,司寒一直覺得累。
就像現在行走的只是一具苟延殘喘的屍體,他已經不知自己此時此刻走在哪裡了。
「糖葫蘆嘞,賣糖葫蘆咯。」路邊的吆喝聲傳入司寒耳中,司寒轉過頭,[酸酸甜甜糖葫蘆]的牌匾映入眼帘。
司寒不知不覺朝小攤走了兩步。
熱心腸的阿姨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關切道,「孩子沒事吧?」
「沒事……」
司寒的臉上完全看不出『沒事』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