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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都暈了。
倒是里正,他是秀才出身,知道這個蘇公子說的都沒錯,想想他氣勢驚人,而且路才一修好,馬上就往外去縣府要聯絡家人,說不定真是那個大行台尚書令的孫子,自己不過一個小小里正,哪得罪得起。
於是陪笑,「當然您大。」
「房子什麼的我都不會要,我就跟清越在這裡照顧田婆婆,只要她身體轉好,由我一併回京城,也不占你們便宜。」最後一句話是對著田大郎跟倪氏說的。
田大郎聽不出這是諷刺,倪氏更是喜孜孜,「這可是你說的,那婆婆,您可得快點好起來。」
田婆子昏迷了。
蘇子珪身上還有六十多兩,加上田婆子的存銀十五兩,由牛大幫忙陶腿,花大錢去縣城請了高明的大夫。
那大夫據說還跟個御醫學過,但一看就說田婆子不行了,就這幾天的事。
向清越眼淚沒停過,短短几日,整個人小了一圈。
蘇子珪心疼,但也知道這種事情勸不來,他自己都這樣難過了,他不敢想像向清越有多難受,唯一的至親哪……
田婆子熬了幾日,在一個下午走了。
迴光返照似的清醒,摸了摸向清越的臉,「乖孩子,可得好好的活著,不要去跟你舅舅跟舅母計較,我當欠了他們,這輩子還乾淨,來世就互不虧欠。你也是,這些都是不高興的事情,忘了。」
向清越含著眼淚點頭。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要記得,外婆看著你呢,得好好的,少哭,多笑,嗯?」
「我知道。」
田婆子說完這幾句話,就咽了氣。
向清越嚎啕大哭,正在廚房熬藥的蘇子珪聽到聲音連忙跑過來,只見她淚痕滿臉,哭得停不下來。
「外婆、外婆走了。」
他抱住向清越,「我在呢。」
「外婆,我的外婆……」
「外婆肯定不要你這樣哭的。」
「啊……我的外婆,我……外婆……」
蘇子珪緊緊抱著她,向清越哭了好久、好久,到後來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眼淚就是一直、也中空空的,血肉剝離般的痛。
原來死別是這般滋味。
原來失去一個人,心裡會像掏空一樣難過。
她記得爹剛過世時,向家幾個大人來家裡,你推給我,我推給你,大家都不願意收留她這個多出來的重病孩子,後來大伯說有戶人家在找童養媳,不如就把她給了那戶人家吧。
向清越害怕極了,她知道童養媳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她求大伯父把她帶回家吧,大伯父說家裡都是兒子,不方便;三叔父說自己窮,實在沒辦法多養一個人;四叔父說沒辦法,家裡沒多餘的地方。
明明都是過得還不錯的人,面對兄弟遺孤的苦苦哀求,突然每個人都有萬般不得已,後來拍板,就是童養媳,至於給哪戶人家,看看對方願意出多少銀子,一般來說,童養媳大概可以賣到三兩銀子,到時候三兄弟一人一兩。
三叔父說嘿,這樣不錯,聽說縣城的天香樓有一兩的席面,他想去吃吃看。
這些,就是他們向家的親戚,不但不同情她喪母喪父,還想從她身上榨出銀兩,好去縣城吃酒席。
後來是外婆聽到消息匆匆趕來,說如果向家不養,她田家養,向家各種刁難,直到外婆拿出三兩銀子這才說一切好商量,她就這樣被帶回小瓦房。
父親過世後就沒人管過她,已經十幾天沒洗澡,也沒什麼吃飯,外婆去挑水、燒水,把她洗個乾淨,又煮了香噴噴的白米飯,雖然配的只有一點臘肉跟鹹菜,但她還是吃得很香,外婆和藹的換著她的頭說「慢慢吃,廚房還有」,她吃得直打嗝,外婆摸著她圓滾滾的肚子,說她是小青蛙。
晚一點,大夫來了,給她開藥,說這個病要慢慢養才能養好。
那天晚上她睡不好,夢魘得厲害,外婆抱著她一下一下拍她的背、給她唱著小曲,那懷抱是那樣溫暖,她一下子就沉睡。
往事歷歷在目,那些好像是昨天的事情而已,她還想著要怎麼孝順她老人家,可她老人家就這樣走了。
不是老死的、不是病死的,是活生生被自己的兒子媳婦給氣死的。
可是偏偏外婆說,讓她忘了,彆氣。
不行,總有一天,她要這田大郎跟倪氏都下大牢,因為他們,她沒了外婆,什麼都賠不起她的外婆。
田婆子的喪事辦好了。
向清越一分一秒都不想留在這裡——田大郎跟倪氏喜色藏不住的嘴臉,她怕自己會衝上去打死他們,然後賠上自己的人生。
這不是外婆想要的。
於是在田婆子安葬後的隔天,她在屋子內收拾起來,爹娘的牌位,還有換洗的衣服兩套、母親給她縫的小荷包、爹給她做的草蚱蜢、外婆給她做的串珠,還有外婆的手帕。
東西看起來不多,也收了一個箱籠。
走出房間,向清越對等在那邊的蘇子珪道:「我收好了,走吧。」
蘇子珪點了兩枝香,供桌上是田家祖宗牌位,當然,田婆子的魂魄也由法師引到這牌位上了。
向清越想,以後只怕沒機會給外婆上香了,於是拿過來,念念有詞,「外婆,我走啦,我會好好的,您也不用掛念我,跟著菩薩去吧。」
蘇子珪舉香,「外婆,我帶清越回京了,您放心,我會好好對她,代替您在這個世界上疼她、照顧她,您在天之靈,也常常來夢中跟清越見面,她會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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