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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絕對的利益,根本無法真正撼動南榮遂鈺。
那雙眼睛被皇帝養得,清澈見底,不諳世事。
內里暗潮洶湧,欲望克制地隱匿在綺麗絢爛的容顏下。
拿到玉璽才是當下最要緊的事,拖延太久容易生變,徐仲辛咬牙道:「鹿廣郡自立朝廷,如何?」
「成交。」遂鈺當即彎眸,開心道:「徐將軍,哦,不,陛下儘早將底牌拿出來,何必南榮軍壓陣京城呢。」
「軍糧一日日消耗著,也是筆大數目。」
徐仲辛冷哼:「你南榮遂鈺有了潘家,還會嫌軍糧少?」
「自然,軍糧是買回來的,難不成還像將軍似的,勾結督軍官嗎?」
遂鈺眨眨眼,好奇道:「將軍這些年吞掉的軍糧,應當足夠三個營一年的開銷了吧。」
「畢竟我們鹿廣郡可都是餓著肚子打仗。」
他緩緩道:「割地,那原本便是我們自己的土地,再給些實質性的好處,玉璽雙手奉上。」
「南榮遂鈺!別太過分。」徐仲辛向後半步,與遂鈺拉開距離,同時眯眼上下打量遂鈺,警惕道:「我可沒有那麼多耐心談判。」
「你稱帝,鹿廣郡稱什麼?」
遂鈺:「仍舊是王嗎?」
「此等劣勢之地,作為大宸的關外鎮守,還算是兵家爭奪的寶地。若真正成為一國朝廷,指望那點耕地,徐仲辛,你在開玩笑嗎?」
「我要鄺州。」
話音剛落,徐仲辛勃然大怒,似是被踩中尾巴般:「荒唐!」
鄺州與鹿廣郡接壤,卻是氣候宜人,耕種農作物的寶地,唯有將生計握在手中,才算是真正的獨立。
遂鈺漫不經心地轉身向蕭韞而去,邊走邊說:「其實我們並非只有你徐家一條路,我這條命死在這也無妨。」
「南榮王府的世子就在大都外,今日我死了,南榮軍攻破大都,徐將軍,該妥協的人其實是你吧。」
遂鈺聳肩,無所謂道:「畢竟我走進玄極殿的那刻起,便沒有一日不等著被皇帝厭棄,或是被誰殺死。」
「不如我現在就衝進去殺了南榮明徽,現在先殺了蕭韞,全部嫁禍在你頭上。」
「徐家是千古罪臣,大宸改姓南榮。」
「畢竟大家都是為家族而生,誰又能真正瀟灑活一場呢。」
「等等!」
徐仲辛眼尖遂鈺舉起玉璽,就要衝蕭韞腦門砸去,倉皇之間,甚至聲音都走了調:「我答應你!」
遂鈺驀然轉身,睜大眼睛:「早這般答應,便好了嘛。」
「玄極殿內有空白詔書,走吧未來的皇帝陛下,我幫你寫蕭韞的退位詔書,你幫我寫獨立鹿廣郡的詔書。」
「你還不知道吧,陛下當年惡趣味,可是將他的書法,全部一筆筆都交給我了。論詔書造假,如今還沒人能比得了我。」
此言一出,即便徐仲辛見多識廣,也被震撼地愣了愣,看看狼狽不堪的皇帝,又將視線放在遂鈺手中的玉璽,面色變得奇怪,明顯是被皇帝會玩而過分難以置信。
多疑的蕭韞竟然也會養虎為患嗎。
遂鈺做了個請的手勢,徐仲辛抬腳向殿內走去,遂鈺緊隨其後。
廣場內的武將們,見他們似乎是談攏了,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
原本情緒瀕臨崩潰的皇族,在一道淒涼的尖叫中,驟然悲痛欲絕,哭得東倒西歪,甚至有人不願為奴,提前撞破刀口,撕裂的喊聲直衝雲霄。
動靜太大,惹得徐仲辛偏頭瞧了眼,勝券在握的欣喜降臨,數月的緊張被皇室的哭嚎吹散。
這是他夢寐以求的場面,高傲的皇族跪在他腳邊求饒,整個大宸由他主宰。
南榮王府算什麼,割地不過是暫時的妥協,整個朝廷休養生息後,他將重新親自率領大軍踏破鹿廣郡。
即便如此,也不得不喟嘆南榮氏嫡幼子委身皇帝,竟還能全須全尾地活到現在,和他面對面談判。
遂鈺唇齒微動,噙著一抹笑,舌尖抵著上顎,將鋒利冰冷緩緩調轉至舌面。
來時心跳若狂的緊張,竟在真正實施時偃旗息鼓。
渾身血液沸騰,就像是他初次獲得勝利,將皇后趕去涼麓山國寺那般,徹夜難眠的狂歡,令他初次體會到了掌握某種感情,也是權力的部分。
「遂鈺!不要將玉璽給他!」蕭鶴辭怒吼。
徐仲辛停下腳步,突然改變了主意:「我現在就要玉璽。」
「遂鈺,不要給他!不要給他!」
蕭鶴辭被士兵一腳踹倒,臉著地,士兵掐住他的側臉,狠狠碾了幾腳。
「難道你也要做賣國賊嗎!」
蕭鶴辭淒涼道:「父皇!父皇你快勸勸遂鈺,大宸不能滅,我們蕭氏皇族——」
「啊!!!」
一聲驚叫,蕭鶴辭被槍柄砸暈。
遂鈺擰眉,徐仲辛向遂鈺伸出雙手,做接的手勢。
有了蕭鶴辭的聲音,原本偃旗息鼓等待宣判的朝臣,掀起被叛軍壓制的聲浪,有人的人衝破士兵禁錮,仍舊以御史台為首,平時默不吭聲的言官也奪走刀,鼓足勇氣向叛軍砍去。
然而只會執筆的文臣哪裡是將士的對手,無數屍體如割麥子般倒下,仍溫熱的血浸染布滿青苔的石縫。
遂鈺愣怔片刻,被徐仲辛推了把,男人雙手放在遂鈺肩頭,循循善誘道:「想來被皇帝保護得很好的遂鈺公子,並未見過血流成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