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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台那些醉的差不多的御史們突然清醒了,擼起袖子似乎是計劃著什麼,按照遂鈺對他們的了解,可能下一秒他們就該——
「真是豈有此理,入我大宸覲見,竟妄想在陛下面前舞弄刀劍。」
「西洲果然猖狂!」
聲音不大,但在場眾人聽得一清二楚。
御史台的功力向來驍勇,上議皇帝,下討群臣,即使是西洲貴客,也休想在他們面前討得分毫好處。
「陛下,我朝從來沒有刀劍入宴的規矩!」御史振聲道。
蕭韞手扶龍椅,格外愜意地俯視群臣,並未因燕羽衣的囂張而惱怒,反倒饒有興趣道:「朕聽聞燕將軍劍術了得,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一觀呢。」
燕羽衣語氣冰冷,道:「我本奉命護衛太子殿下安全,卻在進宮時不得不摘下佩劍,如今身旁無劍,如何為大宸皇帝表演呢。」
蕭韞哈哈大笑,揮手道:「來人,將劍還給燕將軍。」
「什麼?!」候在殿外的常青雲擰眉道:「將燕羽衣的佩劍歸還?」
面見陛下不得攜帶兵器,這是祖宗的規矩,既要表演劍術,取未開刃刀劍即可,燕羽衣那佩劍,可是西洲兵器排行第一的雷霆劍!
雷霆既出,攪弄風雲,燕羽衣來者不善,怎能將雷霆劍就地歸還!
負責傳話的小太監說:「將軍就去吧,陛下聖意已定,此時正等著觀賞燕將軍的劍舞呢。」
常青雲負責護衛大內,多少年未曾出過岔子,此時要將雷霆劍提前奉還,多少有些不樂意。
他帶著小太監去取劍,小太監抱著雷霆劍快步離開,常青雲身邊的親衛勸道:「將軍放心,殿內有諸多將軍們坐鎮,想必那西洲來的也不會猖狂。」
常青雲仰頭凝望天際,但願吧。
…
西洲舞劍樂於與歌舞同奏,宮內樂師雖不擅長西洲之曲,卻也能將那頗有名氣的曲譜彈奏一二。
劍刃出鞘,寒光乍現,劍鋒與劍鞘傳來碰撞的同時,一股來自於沙場血腥的武將之氣,瞬間侵占整個宮殿。
西洲名曲多鼓點節奏輕快,攜帶著中原與異域融合的瑰麗,燕羽衣踏樂而行,雷霆劍隨著長臂舒展而奪人眼球。
鋒刃與空氣摩擦,發出銳利的嗡聲,簌簌颯踏而來,所攜帶的凜冽破風頃刻擾亂殿內根本不算融洽的氣氛。
「挑燈看劍,也算是相得益彰。」南榮栩評價道。
燕羽衣出劍速度迅捷,如繁華漫天,繽紛絢爛,令人目不暇接,根本追不上他的動作。
錚!!!
燕羽衣猛地後退,弓腰蓄力,身體幾乎是對半翻折般柔軟,浸染著朦朧醉意的眼神瞬間似鷹般危險囂張。
衣袂翩躚,雷霆劍劍柄的紫色寶石閃爍,與燕羽衣所著相得益彰。
這不是純粹的劍舞,更像是裹挾殺意的刁難,他國土地之上,作為鄰國,甚至可以算是敵國的將領,跋扈地挑釁著大宸的至尊。
大宸武將的臉色黑的滴墨,有衝動的,甚至已經打算飛撲上去與其一戰。
以內閣首輔為首的文臣,皆膽戰心驚將心臟提至嗓子眼,互相對視,企圖從同僚眼中找到開解之法。
「荒唐!」首輔鐵青著臉怒道。
「首輔大人,我朝何曾受過此等挑釁!」內閣眾人紛紛道。
「席間如此多的將軍,不如請一位迎戰如何!」
「迎戰?陛下未動,誰敢貿然上前!王大人你是吃酒吃傻了吧。」
被稱作王大人的文臣立即漲紅著臉反駁道:「就這樣干看著坐視不管嗎!」
樂師指下音調一轉,箜篌為引,蕭聲追逐。
此曲遂鈺也學過,前篇為西洲民謠,後段意境若蕭瑟空曠的平原,也有沙漠戈壁的寂寥,更似——
「唉。」遂鈺輕嘆,略緊了緊袖口的束帶。
南榮栩按住遂鈺的手,嚴肅道:「你要做什麼?好好待著,別動!」
噹啷!!!
琵琶聲起,遂鈺身隨心動,燕羽衣則在電光火石之間沖向潮景帝,只見御前行走突然出現在潮景帝身旁,反手抽出帝位之後,架在金絲楠木之上的寶劍。
銀光砍斷噼啪燃燒的燭火,裹挾著頃刻凝固的蠟液。
但在下一秒,細長銀劍與雷霆劍爆發出劇烈碰撞的瞬間,霧白色的蠟珠陡然震碎,殘片四散飛射而出。
燈影搖擺,遂鈺反手還擊,單腳踩住皇座一角,身體借力前傾,揚手狠狠劈下。
燕羽衣向後飛撤,百無聊賴的眼神總算流露幾分興致。
鐺!
鐺!
鐺!
遂鈺乘勝追擊,不給燕羽衣喘息的機會,雙劍連環摩擦,竟快得看不清劍影,偶有明黃色火星閃爍。
前篇民謠,後篇戰曲。
琵琶本就是殺伐凌厲,代喻刀光劍影的樂器,配合劍聲清音,此處不是戰場,更勝戰場!
兩人並未纏鬥多久,再繼續便真正有冒犯皇帝的意味,燕羽衣手持雷霆道:「南榮府,鹿廣郡。」
「不。」
遂鈺站在距離蕭韞三米的地方,恰好能令殿中諸臣,以及西洲使團看清皇帝尊容。
素日含著百般笑意,與群臣周旋的臉,終於變得像是掛著繞樑三日不化的冷冽寒霜。
與燕羽衣方才刁難他時的表情,有過之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