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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爽快就別吃。」遂鈺道:「我不會武功,去巡防營等著當活靶子嗎?」
蕭韞放下碗捧著遂鈺的臉仔細端詳,若有所思地左瞧右看,斷定道:「愛卿乃習武奇才。」
遂鈺脫口而出:「……狗嘴吐不。」
「我是說,我怕丟陛下的臉。」
遂鈺一時嘴快,險些將腹誹托出,他分得清大逆不道與大膽妄為的時機,趁蕭韞未來得及反應,繼續說:「陛下不如擇信得過的宗室子弟整頓巡防營,臣聽說皇長子即將回京述職,由皇長子震懾巡防營內宗室,豈不更好?」
蕭韞:「你與皇后不睦,也肯?」
「臣與皇后恩怨已了,選人當選賢,皇長子比臣更適合。」
「賢?」潮景帝皺眉,表情隱約有些不悅,道:「你覺得皇長子比太子更賢能嗎?」
「不,賢只是一種形容,太子乃陛下親封,自然是諸皇子中最出眾的。」遂鈺面不改色,低頭繼續吞了顆蝦餃,晃晃碗,說:「還有別的餡的餃子嗎?」
巡防營雖矮禁軍一頭,但終歸是護衛京城的軍隊。
大宸諸軍共分三類:在外征戰,武將世家與異姓王手中的兵。從不輕易動搖,天子手中堪稱利箭的禁軍,剩下的便是魚龍混雜,被世家擠破腦袋都想爭奪的,唯有四五千軍士的巡防營。
「午膳再讓小廚房給你備。」
此刻也該起了,蕭韞抬手,陶五陳上前將剩下那半紗帳掀起,撤下碗筷的同時,宮人魚貫而入,伺候皇帝梳洗。
遂鈺坐在床上呆呆地看著,直至蕭韞過來將他從被窩裡挖出來。
荷台四處貼了窗花,燈籠上也都是大大小小樣式不同的福字,黎光穿過窗玖,也帶來一股凜冽的寒風,遂鈺心中微動,問道:「塞外的風也如此嗎?」
「邊沙的風像刀。」蕭韞摸了摸遂鈺的臉,道:「那裡所有人的臉都被凍得很紅。」
皇帝用食指在遂鈺顴骨畫了個小小的圈,「就是這裡,左右對稱,會被風颳得一整年都是紅的。」
「很粗糙,像工匠打磨器具的砂紙,手感不好,時常會因為太乾燥而乾裂。」
「就像乾涸的湖泊。」
「陛下以前也是這樣嗎?」遂鈺問。
蕭韞笑了聲,回憶道:「險些以為自己要毀容,想回大都待著,又怕軍營里的人笑話嬌氣,忍了好久才接受事實。」
「大都風水好,不會讓你凍著。」
潮景帝俯身,挑起遂鈺的發梢,低聲道:「遂鈺,朕知道你有這個能力。騎馬朕教你了,如何挽弓射箭也都傾囊相授毫無保留,天樞亦可作為你的眼睛。」
「至於武功——」
潮景帝眼神晦暗,五指穿過遂鈺發隙,「你太學武課學得快,這幾年零零散散,朕也教了你不少功夫,總不至於什麼都不會吧。」
遂鈺:「……」
他沉默的反應令蕭韞滿意,道:「好好準備,別讓朕失望。」
滿臉晦氣地離開荷台,遂鈺直奔宮外,回府恰巧碰見竇岫帶著一隊人馬拐過長巷。
「回來了。」南榮栩坐在前廳喝茶,氣定神閒道。
「昨夜視死如歸,大哥以為陛下又要賜罪,若你午後仍未回府,我就要去玄極殿要人了。」
視死如歸是真,毫髮無損也是真,遂鈺靈機一動,藉口道:「前些日陛下摔壞了把琵琶,前朝的琵琶不好修復,難得在民間找到能工巧匠,近日事務太多,修好後便一直在府里放著,昨夜陛下興起,急著要琵琶罷了。」
此話像是藉口,又不像,畢竟遂鈺走的時候真抱了把琵琶。
南榮栩上下打量遂鈺,鬆口道:「去歇著吧。」
參加夜宴的衣飾已經平展地放在遂鈺屋內的圓桌上,越青用衣杆撐著外套,踮起腳尖整理,視線不偏不倚落在空蕩的琴架,說:「那把琴真燒了?」
「燒了。」遂鈺說。
他還險些將玄極殿都燒了。
晨起蕭韞也沒提,他覺得自己不占理也便沒問。這火放的太容易,燒起來也快,順著風一路蹭蹭蹭地向房梁沖。
他騙兄長送琵琶是假,但那琵琶確實價值不菲,當時情緒激動,現在後知後覺,竟覺得有些可惜了。
傍晚。
初次正大光明佩戴南榮氏族徽進宮,遂鈺有些侷促,坐在馬車裡險些繃不住想要回府。諸臣馬車停在宮門外,禁軍挨個檢查官員官眷們是否攜帶違禁物品進宮。
搜身的還是夜裡那幾人,輪到面色鐵青的遂鈺連忙笑著問好。
其中個子高點的,湊到遂鈺身邊賠笑:「還望公子恕罪,小人只是個看門的,聽上頭的命令行事,實在是,實在是。」
「行了,快去幹活。」遂鈺無奈,都是皇帝手底下的苦命人,犯不著互相為難。
揮揮手將這幾人驅走,遂鈺快步走到褚雲胥身旁,扶住她,道:「大嫂小心。」
褚雲胥如今還沒顯懷,走路成風,輕笑道:「哪裡有這麼嬌氣,別學你大哥那套,難不成叫所有人都覺得我有了身子才成?」
南榮栩:「若你七八月還能上馬我便什麼都不說,任由你胡鬧。來之前就該把你留在鹿廣郡,有父王母妃照顧我也安心。」
三人一路閒聊,多數是遂鈺為褚雲胥介紹皇宮內的陳設,這沒人比他更清楚大內的一草一木。